月色如霜,另一边是芷晴安静依于老树下,默默仰望这样好似极祥和的夜空,仿佛时间被静止那般,没有任何声音,唯有她这小小身影在月下,显得无比怅然。 (.. )

    恍惚是过了极久罢,隐约听得远远有脚步声来,她回眸去看,却是墨娆,不由一怔,“娆师姊怎还不睡?”

    “你不也未睡么?”墨娆含笑走来,顺着她适才的目光仰头望天,无限含柔问,“更深露重的,怎想着要来看月?”

    芷晴轻轻嘘一口,淡笑道:“再美的事物见多了也终有腻味的那日,可怜我却必须要想尽法子留下此景。”

    不过只是一刻的惊愣,聪慧如墨娆很快便明白了她语中含义,故道:“倒是我连累了你。”

    “娆师姊这是什么话。”芷晴微笑,轻缓地摇头言,“师姊是为阎尘着想,你立下如此大功,又怎能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再说那时我说得本也不错,师傅当真应当好好儿赏你的。”

    “其实婼师姊并非全因你生气,左不过是心里恼我,又找不着恰当理由当面说我的不是。正好听你那样说,自然要把气撒你身上。”

    芷晴叹道:“婼师姊竟就这般小气。”

    墨娆轻道:“你到底不了解她,否则就不会这样说。左右我也睡不着,趁这功夫与你说说也好。”她与芷晴并肩站在一起,如是阐述一个故事,缓声道,“或许婼师姊本性的确不坏,她对师傅恭敬,更痴恋着墨寒师弟,对待墨寅那样好,不知道的人,真要以为墨寅便是她的亲妹妹。只是我到底不是墨婼,怎能真正明白她本性如何啊?一个人的好也许你并不能从表面瞧出,可若要看一个人的坏处,这倒简单得很。正因她痴恋墨寒,故见不得墨寒与任何一个女子亲密;正因她深得师傅喜欢,故受不了师傅对旁人好。从前无论在任何人前,皆是她出尽风头,如我这种,左不过是站在一旁静静听她说,从而衬托她罢。一样事儿做久了,自然会成为习惯。哪怕换做旁人也难忍受,更何况是婼师姊这样心思重的女人。”

    “是,我能明白。好比宫里时我为皇后,年年家宴我皆要坐皇帝身侧。倘若有那么一日换成贵妃抢了我的位置,我心里要怎样想?”她莞尔,轻轻道,“我自是要在心里咒恨她的呵!”

    静了良久,墨娆挽过她手,问:“她叫你在这儿做什么?”

    芷晴一指漫天繁星,道:“师姊要我把此景留下,倘若明早儿起来她所见仍是现在这番景象,便可既往不咎。”

    “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存心难为你么?”

    芷晴苦笑道:“我自是再清楚不过,凭我自己的本事,如何能留下此景?”

    墨娆望着星空,低首又仔细一想,若有所思道:“其实这样的要求也不算难,至少于我而言并不极难。你若想,我倒不介意帮一帮你。”

    芷晴摆手道:“多谢娆师姊,只是婼师姊走时特意叮嘱,不许叫任何人帮我。”她轻轻微笑,曼声细语道,“我一人在此本是无趣,有娆师姊肯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我已是很心满意足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我哪里还敢贪心留下师姊,师姊且回去歇息罢。”

    墨娆闻言蹙眉,“那你随我一同回去。这样晚的夜里,你一个人站在这儿有什么用,不过只是吹风罢。走罢,自己身子才是最最要紧的。”

    芷晴却执意不肯,挣扎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摇头道:“多谢师姊关怀,只是我并不想这样回去。”

    “傻子!”墨娆微有怪责之意,语气放重道,“你以为你这样站一夜就能感动她不成?你是不知道,从前有个师妹,年纪差不多就和你一般大吧,惹了师傅不愉快要被打入地牢,她为保自己的命,整整在婼师姊门前跪了三夜,只求婼师姊能帮她劝一劝师傅。可咱们的那位婼师姊呢?她非但不帮忙,最后觉得心烦,便一个劲在师傅面前说那个女子的不好,可怜那女子,终究也逃不了入天牢的命运。墨熙,我只劝你一句,莫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没有半分用途的。”

    芷晴闭上眼睛沉吟甚久,终是拒绝,道:“不,无论怎样我都想一试。更何况我非跪更非三日,又有甚么可担心的?”她抬眸微笑,“师姊,你快回去罢,若叫婼师姊见你与我在一起,只怕又要误会,我当真怕极了她的误会。师姊,你待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你不肯走么?”

    “我不走。”

    墨娆深深一叹,作罢道:“罢了,我也不多劝你,左右也是你自己的事儿。我该劝你的也都说尽了,你爱不爱听便是你的事。我回去了,但愿你能想明白早些时候回去睡。”

    芷晴启唇一笑,“是,多谢师姊成全。”

    墨娆也是忍不住笑,明明已走远了,还是回眸手指她,掩唇道:“什么成全不成全呢?不过是说不动你,我只得自己灰溜溜走了罢。”

    见墨娆走远,芷晴才深吸一口,望着不远处茂密树丛,低低道一句:“你出来罢,我师姊已走远了。”

    丛中人不由一愣,却也不多言其它,直接笑吟吟地走出,口上道:“墨熙姑娘何时学了这等好本事?我这样悄然无声竟也能叫你察觉,当真钦佩。”

    芷晴“噗哧”一笑,望他道:“小少主说这样的说,我听着倒真如是讥讽呢。”

    亦良旋即收起笑容,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姑娘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怎地?你能察觉到,当真叫我又是意外,又是佩服。”

    芷晴见他也不似玩笑,就道:“是啦是啦,我也不管你此言究竟是真是假,我却是在与娆师姊说话时,偶然听那边树丛仿佛有什么声音,便好奇去瞧。起初只依稀辨出是人影,后来我自己想了想,说话间又忍不住多朝你这便打量几眼,这才想着这样的晚的月夜,也只有小少主一人会有如此闲情逸致,过来偷听墙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