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aug 16 01:21:45 cst 2009

    回到越秀雅苑的家里,电话沟通过的二老显然早就已经在了。一脸福气多多的丈母娘萧芳华自是准备了一顿平时不可能有的午餐,并且收拾停当只等大家就座入席。

    不想,潘妙妍轻易就拒绝了这方丰盛的好意,睡不够似的懒洋洋地又爬去她的床自己的补窝。潘其飞只得苦口婆心地给女儿量体温,别看他地地道道的正县级干部,伺候起女儿来倒也像模象样。最终确认是低热,没办法萧芳华只好又去熬粥。

    冷然则完完全全成了看客,捱过午饭后更是得闲下来,喂完鱼,他也就一个人懒洋洋地打坐在阳台的贵妃榻上。否则,凑在客厅里难免要遭遇潘其飞,可他实实在在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去搭理他。

    此时的天空仍旧是此起彼伏、茫茫无际的浓云,将下未下的雨,让人感受到沉闷无孔不入。

    突然,冷然一跃而起。这回他看得真切,客厅里那红白相间的落地长帘真的无风簌簌。他很快地抖起长帘,又掀开白色的窗纱,还是什么也没有捞到。他终于惊魂不定地死心地把一络细碎结结实实地抛掉,紧跟着又像是预谋了很久似的,防盗网上突如其来一阵有如骤雨般地声响。

    终于下雨了吗?他探头张望,一股舒畅的滋味还没来得及享受,换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惊惧。

    “下雨了?”坐在客厅沙发上专注看报的潘其飞也在这时发话了。

    “没……没有……”冷然心里清楚自己失态得很,脸也就一阵白一阵红,返身过来游魂般地说。

    “那是什么声音?”潘其飞终究有些诧异。

    “可能……猫吧。”冷然苦笑。

    “哦……”潘其飞摘下老花镜,折起小报随手放入手包里,“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走吧。妍妍这里……有你妈照看,应该可以。”他磨擦着手背终于站了起来。

    冷然“嗯”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样子。他的神情奇异,竟被面前的立式鱼缸牢牢地吸住,两眼发直。也巧萧芳华正好走了过来,便连忙按了按他的前额,也就问:“你不会也病了吧?”

    “没……没有……”冷然潜意识里拼命地晃晃头,睁了睁眼睛,收敛住心神。他方待要起步,突然还是有些抖颤地俯下身来,惊疑地自言自语道:“不……是有九条鱼的吗?”他不放心,接连着又仔细地清点了两遍,还是差一条。

    萧芳华忍不住也凑过头来关切:“嗯……有什么问题呢?”

    这样冷然仿佛悬崖峭壁上抓住了一颗救命的青藤,急忙也就问:“是不是死了一条,你们捞掉了?”

    这话里的你们自然包括了二老,萧芳华很肯定地回复说没有,哪有这份闲功夫?潘其飞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在车上,一条鱼儿的匿迹潜形变成了巨大的问号,充塞着冷然的满脑子。他浑浑噩噩地端坐在潘其飞的身旁,本来就无话可说,这会儿的沉闷就更使他仿佛鱼刺梗棘般地一路默默无声。

    而秋雨,竟有如旧时的闺阁淑女,始终不肯抛下真面目。到新建路的办公大楼,更是云也散了天也开了。这样,习惯留后几步的冷然,也就拨通了黎婷的电话。他先是胡乱地扯了两句,便问有没有消息?

    做了那么多年刑警的黎婷当然清楚他所指为何,略略思索,便说排查了一些人,自然都是男性,似乎嫌疑也都不大,至少没有阴樱与冷怡共同的认识者。

    冷然好一阵失落,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秘男子。他忽然也就记起了越秀雅苑的原房主赵文君,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帮忙,等会儿上q再聊。

    那头二话没说,自是答应。

    于是冷然匆匆上楼,楼梯蹬得有些响。回到位置上后,他又匆匆打开笔记本电脑,匆匆把上午放进抽屉的那个文件袋取了出来,再匆匆登录q名输入安全密码。反正,原来一切可以慢条斯理的事,现在全变了节奏。

    “赵文君,女,高山族,1983年9月9日出生,住址华闽省沧桑市桑田区越秀雅苑9栋2004室……”冷然越敲越心惊,敲到后来竟完完全全怔住。除了名字和性别外,这个身份证基本上就和他一模一样。

    他胆颤心惊地便把身份证复印件凑近前来,瞧了个仔细,竟不去理会黎婷在那头拼命敲着:“女人……这女人怎么了……有问题吗……咦……人呢……”

    身份证上的赵文君由于复印效果不是挺好,显得模糊,倒也可以分辨出是个美人儿。

    冷然也就告诉黎婷:“她……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而且和我一定有什么关系。”

    “哦?”

    “你说怎么可能这么巧,她和我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高山族的……”

    “同年同月同日生,嗯,这个巧,但我也是高山族的,那能说明什么。”

    “你……看看吧,能不能找到有关她的一切资料,比如……什么家庭背景?近况如何?嗯,好像已经结过婚,那她的老公又是谁?据说是个画家,他的近况又如何?”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她可能已经死掉了,她的老公估计……也差不多……”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现在住的房子,越秀雅苑那套,恰巧是她卖给我的,如果……她要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话……”

    ……

    “那好吧,明天给你,有事了。”

    黎婷说走就走,一下子她的图像也暗成了灰色。冷然不及感谢,也就整个人瘫软下来。

    按理说周启丽没有来,他完完全全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工作,可一想到就要不做了,哪还有心思去理会那些没有头绪的事情?他几乎呆坐了一个下午,只是断断续续地打了一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辞职信。

    直到下班,他才发现苏瑞似乎一个下午都没有来,办公室里更是人影廖廖,他索性也就拎起手包趁早走人。

    在回家的路上,他既没有搭公交,也没有打的士,多少年过去了,他头一次尝尽失魂落魄的滋味。倒是快到地一大道的时候,没事的周启丽打了一个电话来问候,多少回了点阳,他也就把潘妙妍后来大致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好好好……人没事就好。”周启丽很自然地说,“你……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去陪她了?”

    “嗯……你呢?回家了没?”

    “没,还在水岸华亭,看了一天的光盘,原来刻的,挺有意思的。”

    “你……你不要命了,马上回家!”冷然大惊,抑制不住地喝斥过去。他软绵绵的前半生里极少有用这样的语气,这段时间真是变得太多,连他自己都能觉得出。当然,他也十分肯定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接下去,一定百分之百的还有更多的凶险在黑暗中伺机而来。

    偏偏就在这当口,他看到前方涌动的人群中似乎有个背影极熟极像苏瑞,唇齿蠕动之间,便待喊出她的全名。他之所以这时要喊出她的全名,是因为她身旁还有一位男性同胞。但他终于还是哑住了,只瞧背影,他都能很肯定地确认,这位男性同胞正是相当讲究的老男人潘其飞。

    一手夹着手包的冷然另一只手此刻还悬着手机,一时呆若木鸡,任由人来人往地穿梭,甚至也不知道是何时又是如何地与周启丽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