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卿没有理会张子全的警告,继续按照步法一步步往前走,他感觉每走一步,都困难非常,已经不仅仅是在消耗体力,更是全靠着一股毅力在勉力支撑。如今,每靠近那乾乙长明灯一步,周围的温度就陡然上升一分,刚没走出几步,凤九卿初时只觉得头发开始发烫,慢慢延伸到身体各处,他一步步向前走,以至于周围的热浪,几乎要将自己融化了,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

    张子全心中着急,他心知凤九卿的脾气,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悬崖峭壁,凤九卿若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纵使他喊凤九卿停下,也是无济于事的……不过虽然看似只是十几步的距离,他却不能轻举妄动,若是随意走动,瞬间便会触发阵法热灵,不仅不能给那布阵之人一个教训,就连他们二人恐怕也走不出这火灵阵。

    张子全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可是……难道就让他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么……

    眼看着凤九卿一步一步靠近了乾乙长明灯,乾乙长明灯乃是火灵汇集之处,寻常人在火灵阵中,若是触碰那灯,尚且会被火灵攻心,而凤九卿体内还有火种之毒……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压制住了那火种的霸道,看起来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但张子全知道,这火种之毒,并非药石可医,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化解……凤九卿还有虽然走得极慢,但毕竟只有几步的距离,眼看着,凤九卿几乎伸手就可以够得着那盏灯了……

    “不可!”张子全明知道喊住他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阻……即便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冲过去拉住凤九卿,但这种行为却无异于饮鸩止渴,他不得不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一边努力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张子全心里着急,想到凤九卿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有些五味杂陈……之所以让凤九卿放血,不是他不愿意用自己的血,也不全是因为需要配合咒诀,而是……他曾看过凤九卿的命盘,心里分明知道凤九卿的命里乃是四柱纯阳,命犯孤辰寡宿,乃是天生便注定一生孤独的命格……即便没有这么许多情况,他和公主的婚姻大事,也不会一帆风顺,岁月静好……不过此时,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凤九卿以身犯险而不作为!

    想罢,张子全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符,左手捻起右手衣袖,右手捻起那张符,沉声念道,“……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后,只见张子全手结剑诀点起拙火,那张符瞬间燃烧起来,火光渐渐凝结,竟然出现了一个真人大小的黄色小人形状。

    张子全看了那小人一眼,低呵一声,“去!”

    只见那小人在空中晃动了几下,便晃晃悠悠的冲着凤九卿而去了。

    那小人速度极快,凤九卿几乎来不及反应,只觉那小人直冲着自己脑门儿飞来,直接飞进了自己身体里面。不过,说也奇怪,从那小人儿飞进自己身体中的那一瞬间开始,周围火烧火燎的感觉便随即消

    失无踪了,虽然身体感觉还有点脱力,但几乎无寻常时候没什么太大区别。

    凤九卿来不及仔细思考,一把取下了那盏乾乙长明灯,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转身,准备按步法走回生门出阵,却不料,随着那盏灯的脱离,阵法便失去了阵眼,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刚刚在四周流转的那些光晕,瞬间化为利刃,有些化为火刃,呼啸而来,有些,则化为至寒冰刃,锥心刺骨。

    不待他反应的功夫,一把火,一块冰,交叠在身体周围,已经把他的衣服划了个稀碎,凤九卿暗道,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不过,这会儿却顾不得许多,再耽搁片刻功夫,怕是还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反正已经拿到了乾乙长明灯,不知道这阵法之中的火灵,是否还能被它牵制?不妨就赌上一把,想罢,凤九卿一个纵跃,直接冲回了张子全身边,一手扯过他胳膊,再几个腾挪,冲回生门,直接一步迈出了这火灵阵。出阵的那一瞬间,凤九卿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至热一股至寒的两股力量撕裂开来,全身的血液一半几乎沸腾,一半几乎冻结……

    两人走出火灵阵之时,感觉身后呼啸着交织着的冷热两股狂风,几乎发出一种类似鬼夜哭一般的尖厉的哀嚎之声,随即,又归于沉寂。

    随后,周围的环境也突然变暗了许多,极其静谧,唯有乾乙长明灯还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凤九卿和张子全的脸。

    “你看……”凤九卿拿着乾乙长明灯,正准备把它交给张子全,却见张子全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他看都没看那盏灯一眼,只是摆摆手,轻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你这是怎么了?”凤九卿有些不解,“是不是破阵的咒诀太过耗费心力?不如,我们就在此地休息片刻,然后再做打算。”正说着,他突然想到,刚刚那个小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莫非,张子全刚刚为了帮自己缓解压力,偷偷用了什么禁术不成……他正犹豫着该不该问上一问,却见张子全又接连吐出几大口血,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你……刚刚是不是用了什么禁忌之术……遭到了反噬?”

    张子全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嘴角还挂着鲜血,他却突然笑得开心,“想必那布阵之人。此刻正承受着剜心之痛,想想就觉得痛快!”

    他看了看凤九卿手里的乾乙长明灯,爱惜的轻轻抚摸了两把,“也总算,没有让这神物,葬送在你我手中。”

    张子全答非所问,可凤九卿对这灯和那布阵之人倒没有这么多关注,他继续问道,“那你这是怎么了……若是受了伤,不如就先回去……”

    “不行。”

    张子全斩钉截铁的拒绝道,“我没事。咱们此番破了这火灵阵,想必布阵之人已经感应到了,咱们必须尽快通过这条长廊,找到他们的老巢,否则,下一次再想找到他们,找到骨图,怕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你莫不是不信我能够拿到这灯,

    然后全身而退?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凤九卿何尝不懂,只是张子全如今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而且……你刚刚用的那是什么?”

    张子全看着凤九卿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他指指凤九卿,“让谁来看,咱们两个此刻,也是你比我要狼狈的多啊!哈哈哈!咳咳咳……”张子全边笑边咳嗽,每咳一声,几乎都喷出一口血来。

    凤九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暗自叹气,自己如今这个形象,还真是一言难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火灵阵,竟然把他们两个人弄的如此狼狈,而他们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如今,唯一让他感到有些欣慰的,就是阵法成功被破,而他们此刻虽然还无法把那恶毒的布阵之人绳之以法,却也勉强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而且,也算是给他们的前路肃清了一大障碍。

    “你还没说,刚刚你帮我弄得那个黄色小人究竟是什么?”凤九卿又问了一遍,显然张子全似乎是想要岔开话题,但凤九卿可还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的问题,他若是没有问出口也就罢了,可既然话说出口,他就一定要问个究竟出来。

    “哦,那个啊……”张子全随口回答,好像,那只是非常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似的,“那是我的八字替身符。”

    “八字替身符?!”凤九卿惊讶,他虽然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不如张子全精深,但也听说过这八字替身符。

    张子全所修的术法来自道门天师一脉,而这张八字替身符,则是在徒弟学成脱离师门之时,由师父亲自绘制而成的,这张符平时虽然就如同一张废纸,既不能请雷,又不能祈雨,甚至不能施展最基础的道法,但关键时刻,却又可以有大用处。道门弟子修习的算是仙道,大道之法是有一天可以脱离命运的安排,而这张符就给了其一个脱离命运的机会,即脱离自己的命格……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用这个符咒,一旦脱离命格,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命运,当然,放弃的不仅仅是坏的运气,也包括所有的好的命运,从此,生命里就不会再有“运气”二字,没有什么天命,没有贵人相助,也没有趋利避害之法……这张符还有一个用法,便算是一张保命符,可以以替身符咒制作替身,为自己消灾化厄。

    刚刚,想必张子全也是一时情急,只好拿出这八字替身符为自己抵挡了一下。而八字替身符转化替身,则需要用草人、木人或者布人来化解煞气,让命运以为,那个假人就是自己,从而把自己应该承受的业果,回报在假人身上。而刚刚在阵中,张子全却是来不及制作假人,只好强行以内力聚结成形,化为假人,把凤九卿所受的业果转接到了假人的身上,而因为那假人就是自己内力所化。所以,相当于是把那些业果引到了自己身上。而他还要承受,那些没有被假人消解掉的煞气反噬……

    “你……”凤九卿深深看了张子全一眼,眉头微蹙,“让我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