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正伦如此替他着想,虎子大为感动,赶紧表态道:“老板,我能忍受得了!”

    李正伦摆了摆手,道:“杨渥如此暴躁、跋扈的性格,将来必定到处树敌、仇家遍地。一旦没有了乃父的庇佑,他也蹦达不了多久,让你在杨渥身边,迟早会为其所累。早前让你接近杨渥,是我有欠考虑。这样吧,你先在杨渥身边呆着,找机会引起郡王的注意,然后再想办法加入他的黑云都。你小子天生就是个将才,这对你来说,无疑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虎子猛然点头,道:“那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呢?”虎子的积极性瞬间调动起来,显然李正伦赞美他是“天生的将才”,叫他极为受用。

    李正伦哑然失笑道:“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不必急着表现嘛。”

    虎子讪讪点头。

    两人即将告别时,虎子却是突然想起一事,道:“老板,我觉得杨渥,不像是他自己摔到陷阱里去的。虽然杨渥平时什么都不肯说,但有几晚,我听到他的梦呓,一会儿在喊救命,一会儿又喊不要杀我。我可以看得出来,杨渥正做着噩梦,他的心里非常恐惧。”

    “哦,还有这种事情?”这个消息叫李正伦瞬间来了兴趣,追问道,“他梦里有没有提到,是谁要杀他?”

    虎子想了想,道:“这个倒没有,不过依我推断,对方应该是个女人。因为杨渥有时候见到李婶,会突然间变得慌乱起来。”

    “女人,呵,又是女人!”李正伦忽然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道,“我总算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与虎子道别后,李正伦就匆匆赶到后山,鱼上尘果然还在那里,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柄长剑,想必是从石洞中取来的。

    两人抄小路下了凤栖山,到山脚时,鱼上尘吹了一个响哨,很快就有一匹高大雪白的骏马,从丛林中奔驰而出。

    鱼上尘绽放出迷人的笑容,道:“来,上马!”

    这匹骏马周身洁白。在一连几天的大雨之后,很少有马匹能保持这么干净,除非她经常下山来照看爱马。由此也可看出,鱼上尘对这匹骏马的钟爱。

    这还是李正伦首次骑乘马匹,一开始没有适应,自然紧紧的抱住鱼上尘的纤腰,生怕一不留神就给摔到地上,结果却反而惹得美人频频的开怀畅笑。

    听她银铃般的开怀笑声,只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热情洋溢、性情奔放的美丽姑娘,又哪里还会叫人怀疑,在她动人的笑声之下藏着的,其实是一副深沉得叫人毛骨悚然的美人心计!

    在得到虎子刚才的“情报”之后,李正伦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由此对于鱼上尘,亦有了更深的一层认识。

    这一切,都应该从杨渥说起。

    在杨行密、徐温等人离开大悲寺不久,杨渥很可能就已经落在了鱼上尘的手里!只是杨渥一向行踪不定,几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因此史氏等人也都没怎么在意。而李正伦更是日防夜防似的,以为杨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蹦达出来,对他不利,所以也就没人联想到,杨渥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鱼上尘之所有出手,想来是因为杨渥这家伙太过张扬,暴露了身份,落在精明的鱼上尘眼里,自然认为是奇货可居。于是她就以杨渥为突破点,从杨渥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极为关键的信息。

    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何鱼上尘会对大悲寺中、杨行密家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鱼上尘应该是用了极其残酷的逼供手段,来折磨杨渥。杨渥心中亦因此而留下了阴影,是以在回到大悲寺后,杨渥虽然平时强作镇定,但却还是掩盖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频做噩梦,乃至于有时候见到李氏,他也会突然联想到鱼上尘带来的这份恐惧!

    鱼上尘从杨渥口中,得知杨行密取到禅书之后,则是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朱全忠的势力。她与九门联手、从容布局,这才有了后来争夺禅书的那一场大战!

    但鱼上尘显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利用九门之人、夺取禅书之后,故意当众摧毁,实则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如此一来,她既在朱全忠面前立下大功,又取到了禅书,可谓是一石二鸟。

    等到后来,鱼上尘重伤回到大悲寺,杨渥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就将杨渥推入熊坑,她自以为杨渥必死无疑,谁料却被虎子救起。

    但在明知杨渥仍然在生的情况下,鱼上尘却还是大摇大摆的在大悲寺行走,这点可以说明,杨渥见到的那个“女人”,并非是鱼上尘的“真身”,亦非是方夫人这个“化身”,极有可能是鱼上尘的另一个身份,又或者,鱼上尘带着面罩,杨渥根本就没看清楚过鱼上尘的容貌。也只有如此,鱼上尘才能够气定神闲,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还真是个疯女人啊!”李正伦心中感叹,前一阵子,她才帮助朱全忠赢了一把、使得杨行密痛失一局。这一回,她却又要跑到杨行密的阵营,竟企图利用杨行密击退朱全忠。她视天下豪杰如无物,将世间最为强大的两大军阀、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胆大的想法、如此疯狂的行动,这般心计、这般人物,岂能不叫李正伦深深忌惮?

    想到这里,李正伦紧紧抱住鱼上尘纤腰的手臂,竟不自觉的松了开来。

    鱼上尘察觉到李正伦的异样,侧头过来,迷死人不偿命的娇笑道:“怎么了,莫非觉得我这个大美人儿的豆腐,不够好吃么?”她的笑容魅惑至极,说话的内容更是充满挑逗的意味,直击男人的心防,叫人难以抵挡。

    未免露出破绽,李正伦却是咬了咬牙,索性将双手攀到鱼上尘的双乳,狠狠的揉了一把,道:“我还是更喜欢吃这里的豆腐,百尝不厌啊!”

    鱼上尘哪料到李正伦突然发难、如此妄为,不由惊呼出声,握紧马缰的玉手,则下意识的加大力度、拉回胸前。高大的骏马顿时吃痛,亦是嘶鸣一声,然后愈加快速的飞奔起来。

    一骑绝尘妃子惊,无人知是煞星来!

    *************

    淮南军营。主帅大营。

    杨行密刚刚巡视军营回来,他坐在主位,卸下武装的防备,露出极为罕见的倦容来。

    一旁的幕僚戴友规,尽心尽力的劝道:“主公,不能再迟疑不定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杨行密揉了揉脑门,道:“军中还有几日口粮?”

    戴友规如实禀道:“已经捉襟见肘,顶多还能支撑十天。加上朱全忠的人,大肆宣扬禅书被毁一事,如今军心已出缝隙,要不是主公每日巡营,鼓舞士气,恐怕此时已经出了乱子。以目前的形势,友规以为,我军必须孤注一掷,与汴军全力一战,方有一线生机。”

    汴军即是指朱全忠的部队,因朱全忠的根基、势力范围以汴州一带为中心,是以称其兵马为汴军。

    杨行密颇感无奈的道:“背水一战的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汴军数倍于我,且汴军的主将葛从周、庞师古两人,又都是当世名将,熟知兵事,我若与之强战,就算是胜,也不过是惨胜罢了。而你也知道,我淮南军看似上下一心,实则内忧外患,对我军而言,惨胜,就是输了!”

    接着仰天长叹,道:“哎,若是袁公仍在,我杨行密又何至于陷入如此两难之境?”

    袁公即是袁袭,乃是杨行密发迹史上、最为重要的心腹谋士,一直被杨行密倚为左膀右臂。袁袭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杨行密经常赞之为“汉之张良”,可惜袁袭在前年时,已经病逝。当时杨行密就当众痛哭道:“天不欲成吾大功邪?何为折吾股肱!”由此可见,杨行密对袁袭的倚重!

    提及袁袭,戴友规亦是黯然。他与袁袭,以及另一谋臣高勖,并称为主公帐下“三驾马车”,虽然平时大家在主张上多有分歧,但私交却好。如今“三驾马车”只余其二,他又岂无感慨。

    不过事已至此,戴友规亦只有再劝主公速作决断,道:“主公所言,未免过于悲观。此战就算惨胜,江淮两地,亦必然民心所向。届时休养生息,不出两年,军容更胜往昔,以主公之豪杰,必能横扫天下,宵小之辈,皆不足虑!”

    杨行密饶是明知道戴友规所言,目的是为劝他与汴军背水一战,但听得戴友规如此分析,亦忍不住精神大振。

    他将行军布阵的大图摊展开来,正打算召集部下、拟定作战计划时,忽然有亲兵来报:“大帅,门外有两人求见,其中一人自称是大帅义子,杨浩!”

    “哦?”杨行密奇道,“杨浩有否说明来意?”

    亲兵道:“说是有破敌良策,非亲见大帅不说。”

    “传!”

    “是!”亲兵领命退下。

    杨行密与戴友规对望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道:“我的这个义子,是大悲寺慧空方丈的高徒,他年纪虽小,却深知轻重,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戴友规亦不免来了兴趣,道:“若主公的义子确有奇谋,我戴友规就算拜他为师,又有何妨?”

    就在此时,两道人影掀帘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才十来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如沙弥打扮;另一人则是年约三十的成熟妇人,颇有几分姿色,气度更是不凡。

    这二人,自然是李正伦与鱼上尘无疑。戴友规的话,他们进来时,正好听到。

    李正伦参拜过杨行密之后,对着戴友规道:“戴军师恐怕要失望了,杨浩不过是一介沙弥,哪知军国大事,你我二人,看来是没有师徒之缘啦!”

    杨行密、戴友规不由为之莞尔,军帐中肃杀、凝重的气氛,亦因此而冲淡了许多。

    李正伦接着介绍鱼上尘,道:“这位方夫人,原是兖(音:眼)州泗水县县令的妻室,几年前,朱全忠用兵兖州,泗水县令战死,方夫人仅以身免,逃至淮南……”

    关于这个身份,自然是鱼上尘一早就教李正伦说的。他虽不知道这个信息是真是假,但凭鱼上尘笃定、淡定的神态来看,怕是足够迷惑杨行密及戴友规两人了。

    他一边介绍“方夫人”时,早已有亲兵添置了桌椅进来,安排李正伦及鱼上尘就坐。

    军中的桌子历来气派,且是一人一桌,鱼上尘却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执意要与李正伦同坐一桌、寸步不离。

    介绍完毕之后,李正伦才道:“是方夫人说她有破敌之策,我才厚着脸皮来见义父的。”

    杨行密没有吱声,自然是戴友规出言发问,道:“方夫人既然有破敌之法,为何竟拖至今日,而不早日来献?”

    其实这个问题,李正伦也有考虑过。鱼上尘当然不可能为了杨行密、而献出禅书,否则她之前所有的算计,都白费苦心了。但她不早不晚的,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献计,恐怕是因为她担心,有朝一日、禅书因换取了《玄祖经》而大白于世,致使她的“偷梁换柱”之计,东窗事发。

    未免遭致朱全忠的报复,鱼上尘才迫不及待的先下手为强。只要杨行密打败了汴军,朱全忠忙于应付,自然就再也没有心思、去计较被鱼上尘戏弄的这种“小事”了。

    至于鱼上尘早前说的,她是因为厌恶朱全忠的好色,才倒戈帮助杨行密,则可说是一派胡言。皆因朱全忠好色之名,天下皆知,她如果真的在意这个因素,当初被仙门抛弃时,她就不可能选择去投靠朱全忠。

    而另一方面,除了朱全忠之外,恐怕就连杨行密,也不会轻易放过鱼上尘这个处心积虑布局、亲手“毁掉禅书”、而将他逼入困境的人。

    这也就无怪乎,鱼上尘不敢以真面目来见杨行密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