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清歌的安排下,第二日上午,一副薄薄的棺材板被运进了严家,

    随车进來的,还有一些灵堂用的着的贡品、白布、香烛、麻袋等物,可谓是一应俱全,

    放在普通的百姓人家,这些东西办葬礼绝对是够了,但严淑玉看到棺材后,眼睛里差点喷出火,

    用棺材是有讲究的,材料最好的用金用玉,绘漆描画,海姨娘当然沒这个资格,

    可就算是用木头,也有很大差别,只拿用木材來说,最好的棺材用四根整木做成,称“四角”,再次之有八角,十角等等,平民家一般用的是十二角,

    这次送來的棺材,竟然是用下脚料的杂木拼成的,谁知道用了多少块木头,唯有手里沒钱,又想让家里人入土为安的下等人,才会买这种棺材铺标价最便宜,半卖白送性质的棺材用,,但到底是棺材,比席子一卷埋了好,

    严淑玉只听过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可还是头回见这种用“百家棺”的,

    海姨娘是清白人家出身的贵妾,严清歌竟借着掌家,这么对待海姨娘,

    严淑玉的脸上一阵扭曲,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海姨娘已经死了,难道她还能因为严清歌做的这些事气活过來不成,严清歌这分明是在打她严淑玉的脸,

    “叫人出去重新买一副棺材,”严淑玉气的头脑发昏,吩咐素心,

    素心低头称是,乖乖的取了银子出去,

    不一会儿,素心回到明心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小姐,门口信国公府的人看着,不让出去,”

    严淑玉脸色铁青,思量了一下,道:“虽说出家人不打妄语,可是为了母亲,我也只能说一次谎话了,你就说是你是大小姐派出去的,他们就会放人,”

    素心战战兢兢道:“二小姐,奴婢已经说过了,那些人却说,现在大小姐的人出行办事儿,都要拿她屋里的对牌,对上了才可以放行,”

    “什么,”严淑玉不敢置信道,

    昨晚上她专门打听过,信国公府围门的这些日子,严府的人要出去,只要说是严清歌的人,信国公府就会睁只眼闭只眼放行,今日却要什么对牌,

    “奴婢问了问,之前是因为各院都在盖小厨房,來了不少外面的匠人,所以不要对牌,现在除了咱们院子,别处的小厨房都盖好了,进出的人少,才启用对牌……”素心的声音越來越小,

    原來昨日不但炎修羽交代了信国公府的人,叫他们别乱放人,严清歌也想到严淑玉会钻空子,瞧着各院小厨房盖得差不多了,把工人遣散回家,彻底掌起严家,不但进出的人都需要朝她这里领对牌,别的事也需要朝她通报再定夺,

    严淑玉吃瘪,一攥拳头,长长的指甲卡在佛珠线上,硬是将一串长长的珠子绷断了,哗哗啦啦散了一地,

    自从严淑玉破相后,严淑玉三天两头失态,素心跟在严淑玉身边伺候,无时不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青星苑,严清歌接到婆子的通报,方才素心去了大门口,要出去一趟,还假说是严清歌的人,被人识破,拦了下來,

    素心是严淑玉身边的大丫鬟,严清歌听了,微微一笑:“拦的好,”

    严清歌当然知道严淑玉叫人出去是什么事儿了,不是为了棺材,就是为了买冰,

    她喝了一口茶,道:“停灵七日的事情,你们跟庶妹说了么,”

    “老奴还沒通报二小姐,这就过去,”那婆子机灵的对严清歌磕头,然后道:“庄子上的账本送來了,是今年夏天的收成,大小姐要看看么,”

    严清歌摇摇头:“送寒友居吧,父亲回來给他过目,”

    待那婆子出去,如意道:“大小姐,老爷不在,楚姨娘、彩凤姨娘都不管事儿,不如你掌一掌家务,练练手也好啊,”

    严清歌重生前打点信国公府那么多年,根本不需要在严家这种小地方练手,她笑道:“我干嘛那么劳心劳力,给严家攒家业,将來我出嫁,严家是不会给我一分钱的,再者,炎王府自有管家账房,炎小王爷哥哥嫂嫂还在,轮得到我么,”

    如意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多说什么了,

    主仆两个还沒闲散多大会儿,寻霜就跑过來,道:“大小姐,二小姐领着人來了,说是要朝你讨对牌,出去办事儿,”

    “不见,”严清歌摆摆手:“让她安心守灵吧,”

    严淑玉沒想到严清歌竟连借口都懒得找,这么**裸给她小鞋穿,她可是准备了千百个非出去不可的理由,竟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沒有,

    她在门口等了等,不肯走,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出來,满脸堆着横笑:“二小姐还是回去吧,别叫海姨娘一个儿呆着,多凄凉,”架起她就往灵堂去了,

    人生头一次,严淑玉明白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停灵第三日,有婆子來报,明心斋里送去的饭菜,几乎全被原样拿出來,沒人肯下筷子,

    这倒不是饭菜有问題,而是海姨娘的尸首开始朝外出味儿了,明心斋不大,闻着那样的味道,沒人能吃得下去饭,

    就在这一日下午,炎修羽來了,

    见到炎修羽,严清歌嘴上挂笑,道:“你又有何贵干呀,”

    炎修羽瞧着精神不错,道:“我是來和你说说,你父亲找到了,”

    严清歌一愣,道:“他在哪里,”

    “他在外城买了个小院子,养了两个女人,有模有样过日子,若不是我调查你家姨娘的案子,还发现不了,”炎修羽说道,

    “这算是养外室了吧,”严清歌冷笑一下,严松年可真是越來越不要脸,连这种事儿都做的出來,家里有两个妾还不满意,尚要养外室,

    炎修羽说道:“你父亲左右沒出京,朱茂那案子和他沒牵扯,不过是害怕才沒回家,但你家姨娘的那个案子,倒是被审出來些不一般的东西,”

    “什么东西,”

    “那个叫彩铃的丫头是服砒霜自尽的,砒霜來源是海氏药房,她全家都在海氏药房做工,她本人也不是严家的奴婢,而是海家的,查到到这里就断了,可是,我们在海家又找到了新的证据,严淑玉回严家时,带了很多砒霜,”

    “这件事,竟是庶妹做的,”严清歌虽然这么问,可是语气里并沒有太多惊讶,

    她已经隐约猜到可能是严淑玉下的手,因为严淑玉回來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表现又那么突兀,要说她跟海姨娘的死沒关系,严清歌不信,

    但严清歌一直沒想明白严淑玉的动机,海姨娘已经是这样子了,死不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多提防你家这庶妹,这几天我们还在继续取证,这件事情八成是她做的,对自己生身母亲尚能下手,此女着实可怕,”

    严清歌哪能不知道严淑玉的为人,她点头道:“我早知道她不是好人,不然也不会这么不喜她,”

    炎修羽來其实也沒别的事儿,以前严松年在家的时候,这种消息他通常都是写信告诉严清歌的,可是自从严松年不在家,他便來的多了,

    严清歌陪着他说了一个多时辰话,炎修羽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傍晚时分,严清歌正在屋里绣嫁衣,她准备绣一件百鸟百兽百花百果衣,繁复非常,起码要两年功夫才行,

    忽的,外面一阵狗叫声响起,严清歌听它们叫的不对,将绣活放下,走了出去,

    走出门去,只见数十只小狗大叫小叫,追着一个穿着僧衣的女子满院子跑,

    这些狗儿大的有五个月,小的也有四个月了,因为吃得好,姑姑训的也非常上心,体型比刚进來的时候差别很大,最高的已经比冒出严清歌小腿一截,

    严清歌一眼瞧出來那女子是严淑玉,咦了一声:“她怎么进來的,”

    寻霜赶紧凑上前,道:“大小姐,二小姐叫人搬了梯子,从侧边围墙翻进來,给家里养的狗儿们看到,便追起來了,”

    严淑玉被那群狗围到湖边,更有两只个子最高的狗,一左一右夹击,微微跳起,顶向严淑玉腰间,扑通一声,她就掉进了湖水中,

    青星苑中这谭湖水不深,即便是走到最深处,也才堪堪沒到人的脖颈,近湖岸的地方就更浅了,但因为里面常年种着莲花、水草,淤泥很多,底下还有些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细碎假山石块,

    严淑玉挣扎了几下,喝了好几口脏水,才站了起來,她脸上的面纱掉了,露出一张带着两道红痕的脸庞,似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鸡,又不敢上岸,因为岸上有一群虎视眈眈的狗儿正看着她,

    严清歌走到湖边,严淑玉目带哀怨,大声道:“姐姐,你何苦如此害我,”

    “哦,你翻墙进我院子,被狗追不是活该么,”严清歌瞄了严淑玉一眼:“我还沒追究你不请自入的罪名呢,”

    “这都是姐姐逼我的,若你肯好好见我,我哪用得着翻墙进來,”严淑玉擦了一把脸,从头发上摘下一片萍叶:“天气炎热,姐姐为何那么狠心,不肯让母亲入土为安,”

    严清歌这才明白,这才一天,严淑玉就受不了灵堂那股味道了,

    她淡淡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京城四大才女,对孝道颇有心得么,列女传里的孝女,为了父母,连生命都可以舍去,妹妹不过多陪海姨娘几天,就叫苦喊累,”

    严淑玉双眼含泪:“可现在受罪的是我娘亲,我不忍看她这样,”

    “听说砒霜能保存尸首,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严清歌突兀的说了一句,眯着眼睛看向严淑玉,

    严淑玉脸色大变,盯着严清歌:“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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