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剑法源出佛门,秉承佛家慈悲为怀的宗旨,是以极少有极厉害的杀招。林凤生深谙要诀,出剑并不如何凌厉,但每一招都指向孟春早要害,未等招式用老便已撤回。

    如此拆了三十余招,孟春早已有些左右支绌,若单是切磋剑法他已是输了,暗忖道:“这小子剑法忒也了得,但似乎慈悲之心甚重,否则只怕我早已伤在他的剑下。为今之计只有看准他这个弱点,杀他个出其不意。”当下力敌数招,卖个破绽假装败走。虽然身后露出大片空隙,但料想对方绝不会果真伤到自己,倒也有恃无恐。

    林凤生一看便知他要耍诈,当下并不紧逼,手中短剑一指刺其后颈,孟春早若是回身反刺便是将咽喉要害自行送到剑尖上,对方自知厉害自行收手那是最好,若仍是一意孤行也会有所顾忌。

    果见孟春早趁自己招式使老之际突然回身反刺,疾向自己前胸刺来,左手一拨将指向咽喉处的锈剑拨开。锈剑既钝便也不必顾忌伤到自己,因此才敢这般视若无睹。

    林凤生手中的短剑比他的长剑短了尺许,平伸开来无法及对方之身,但对方的长剑却可伤到自己。连忙短剑横移用力上挑,将孟春早的手臂连同长剑高高挑起。上前一步剑尖随之递进半尺,停在离孟春早的咽喉三寸处。

    孟春早一咬牙大喝一声,左手一推又将林凤生的短剑拨开,身形高高拔起头下脚上,长剑从高处直刺下来,声势凌厉之极。原来这一招正是他剑法的杀招所在,叫做“玉龙倒悬”,乃是败中求胜的招数,虽然用于比武切磋颇不光明,但若是性命相搏确是极厉害的杀招。

    林凤生心头一凛,当即仰身后退,只听嗤的一声前襟已开了一条尺许长的口子,若是退避稍慢便有开膛破肚之祸。孟春早用力过猛,长剑直插入地下,一时间拔不出来。林凤生恼他出手太过狠辣,短剑平拍啪的一声击在他的左颊上,登时将他拍晕在地。

    杨炳彪等人虽然对林凤生心存不服和怨怼,但实是不愿与义军为敌,见孟春早使出这等拼命的招数,都是脸上变色,一起大呼小叫的出言指责。但孟春早已然晕厥,几人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林凤生骨子里的血性登时被激发了出来,甩手将短剑掷出插入堂中的匾额,正中四字中的“义”字,直没至柄,喝道:“我跟你等素无冤仇,为何还下此毒手?也不用假惺惺的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要取我性命便一起上吧!”

    他于三丈开外掷出锈迹斑斑的短剑,居然能将五寸来厚的匾额穿透,劲力之强已可谓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杨炳彪等人无不骇然,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陆青结结巴巴的道:“小盟主,陆某今日栽得心服口服,报仇之心是不敢有的了。适才多有得罪,请你恕罪,陆某先行告辞了。”说着作了一揖,头也不回的径自出门。

    另外一人名叫张大成,号称“铁掌横行”,自命拳脚功夫了得,虽然心中打鼓却无退缩之意,抱拳道:“小盟主武功惊人,果然是英雄了得。今日机缘难得,在下斗胆再请教几招掌法。”他见林凤生显露高深武功,心中已不敢存有半点轻视和无礼之意,眼下之意乃是单纯的印证切磋。

    林凤生怒气稍平,抱拳道:“请!”右掌斜立胸前,左足虚点地面成仆步,乃是乘风掌的起手式“清风徐来”,这一招锋芒内敛含而不发,乃是礼敬对手之意。他心中着实震怒,但仍是不失礼数。

    张大成又行了一礼,横掌当胸脚步缓缓移近,步履艰难像是肩头负了千斤重物一般。他见林凤生身法灵动,心知在招数上定然占不到便宜,于是打定主意要以重手对敌。小心翼翼的围绕林凤生走了半圈,突然大喝一声一掌推出,另一掌随之跟上,掌力叠加着实猛恶。

    林凤生斜走数步避开锋芒,右掌探出搭上张大成的手臂一引,张大成的掌力向前急冲,砰地一声将一掌矮几击碎,酒水木屑纷飞。

    张大成急忙收势,右掌横扫直击林凤生头颈。林凤生矮身避过,眼前风声呼呼,另一只手掌又已向面门击到。林凤生见他招式沉稳又不失灵动,暗暗喝了一声彩,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推,便又将他掌力带歪。掌力激起矮几上的酒壶酒杯,在对面的墙上稀里哗啦的撞得粉碎。

    张大成连出数下重手都被林凤生轻而易举的化解,掌力全无着力处,心头急躁又是一声大喝,双掌回收在胸前划了个倒八字,猛地向林凤生当胸推来。

    林凤生步法急变退后两步,左手握着折扇自然下垂,真气灌注右掌迎了上去。砰地一声三掌相交,张大成登登登的连退了五六步,林凤生气定神闲,身子不过微微一晃。

    张大成顿觉气血翻涌难以自抑,身子摇摇晃晃,运转内力努力调匀呼吸,暗道:“瞧不出这小子小小年纪,掌力竟也如此如此雄浑,唯有诱他上当,直捣中宫方能奏效!”挥掌护住面门,身子如离弦的箭般向林凤生冲去。

    张大成这一冲之势虽快但林凤生比他更快,斜身欺近右掌已按在他的肩头,含劲不吐,说道:“张大侠,你服了么?”

    张大成冷哼一声,右半身一挺右掌继续猛推,结结实实的击在林凤生的左胸前。林凤生微微一笑,也是胸口猛地一挺,鬼谷神功反弹之力顿生。

    张大成只觉一股大力涌到,身不由主的向后直跌出去,全身经脉阻滞竟是无法站稳,仰天跌倒向后翻了两个跟头才顺势站起。右臂又痛又麻,软绵绵的提不起来,竟已被撞脱了臼。登时惊惧交集,不敢再斗,鞠了一躬道:“小盟主内力深厚,在下佩服之至!”

    林凤生抱拳还礼,口道:“承让了!”走过去替他接上了脱臼的臂膀。张大成又作了一揖道:“多谢!”垂手退在一旁,虽然大受挫败,脸上却无半点怫然之色,显是深为对方折服。

    杨炳彪干笑两声道:“姓杨的从前干的是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勾当,一直自诩轻功了得当世少有,今日见小盟主施展神奇步法,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在下这点微末功夫是不敢再拿出来献丑的了。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望小盟主海涵啊。”

    林凤生拱手道:“好说好说,诸位只要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贵派事务再下也不便多管。但若是像玉龙剑派一样投敌叛国、助纣为虐,那我义军上下断然不会留半点情面!诸位好自为之吧,告辞!”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杨炳彪忙道:“盟主请留步,再下有话要说。”

    林凤生依言停住了脚步,并不回头,道:“杨掌门有什么话便请说吧。”

    杨炳彪施礼道:“盟主请坐,请上坐。让在下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说完高呼丫鬟重整杯盘,添上酒菜来,连连招呼林凤生入座。

    林凤生见几人气量狭小,蝇营狗苟,实非性情中人,原本无半点结交之意,但见他礼数周全其意甚诚,也就不便多作推辞,当下回身坐了下来。杨炳彪和张大成坐在下首相陪,两人不得林凤生允可便也不敢擅自将孟春早弄醒,仍是让他在地上横躺着。

    空源、俞三白等人不曾发帖相邀,几人面上无光很是不服,但既不明大义又贪生惜死,也就从未有过加入义军的打算。此时更未听得义军盟主提起只言片语,几人也就乐得假痴假呆,只是殷勤劝酒说些恭维的话。

    喝了一阵,杨炳彪道:“这般喝酒太过乏味,须得找点乐子助助兴才好。”叫来一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过了片刻只闻香风扑鼻,环佩叮咚,进来六名年轻女子,一起娇声嗲气的向林凤生等人道了个万福,随即垂手站立一旁。

    杨炳彪笑道:“盟主看中了哪位姑娘?”

    林凤生随意一瞥,见六名女子倒也算又几分姿色,但一个个浓妆艳抹、神态轻佻,显然都是些混迹风尘的庸脂俗粉,不禁略感厌恶,红着脸挥手道:“不必了!”

    几名女子见林凤生英俊儒雅,心中暗自欢喜不已,均想:“要是每次接客接的都是这样俊俏的公子哥,即便得不到赏银那也值了”,人人搔首弄姿媚态百出,只盼他能相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