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钟鸣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飘扬散远,恍如覆盖苍生的天音一般。

    巨大而沉重的两扇山门,要十六个和尚才可以推开,既是这样它还是不愿开启一般,发出缓慢而抗议似的嘎吱声,而这声音也和着那钟声一样悠悠远去。

    两个布衣和尚,走出大门,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清扫着落叶与灰尘,共计一百一十八个阶梯,两个和尚细致的清扫,仿佛这世间琐事,都放不进他们的心间。

    其实这台阶近乎是没有什么灰尘的,只不过还是要每天都清扫一次,而这样的清扫竟也如同是修行里的一门功课一般,并不是所有的僧人都有这样的荣誉。

    天光愈见明亮,扫把的沙沙声,鸟儿的欢叫里,云层深处,那暖色的光晕洒落下来,落在山门之上的三个金字之上,那三个金色字体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耀眼生辉。

    少林寺。

    在两个和尚,清扫到最下面的台阶时,却偶然发现了山下,遥远处两个身影,缓缓而来。

    前方领路的男子,身材高大,微微晨风之中,长袍轻轻飞扬,脚步起落之间,竟带着天地万物皆为我生的气势,没有人能看见他的面容,因为他的脸,被一个铁皮面具掩盖着,只有那一双眼神,从面具背后投射出,闪烁锋芒。

    他的出现,似乎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寺院两旁的松柏,枝摇叶颤,风响沙沙,隐隐之中,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而在那男子身后十步左右,跟随着一个红衣女子,琥珀色的眼神望着前方的男子身影,心下竟泛荡起一片冰凉的怯意,这个身影,真的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如此陌生了么?眼神之中那说不清的变换像是轻轻淡淡愁绪,抹不了的心痛,放不下的哀伤。

    这个女子,纵然是有百般柔情,却是也融化不开,男子周身所散发的阴冷气息,可是她心中明确,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她都会跟着他,内心深处,她深深知道,其实,他无情森冷的外表之下,那近乎疯狂的心灵,应该是在煎熬之中苦苦挣扎吧。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站定在少林寺的山门前,男子负手扬面,观望着身前几步之遥的一百一十八个台阶。

    没有人看见他的脸,那脸上只有一个诡异,森冷毫无情感的铁皮面具。

    而那身后的女子,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男子的背影,看上去憔悴的身影,竟也像是这世间一道美丽风景,动荡心田,惊起涟漪,陶醉其中。

    两个小和尚相互看了一眼,其中年长的一个,将手里的扫把,交给了身边的小生,上前几步,双手合十,欠身行礼道:“不知二位施主,到少林何事?”

    男子依旧负手而立,面具后的眼神并没有朝着和尚看去,而是观望着少林寺三个闪耀金字。

    风似乎更猛烈了,阶梯两旁的松涛之声似乎有些不安起来。

    那和尚猛的抬头身朝后滑,可还是晚了,男子的五根手指,犹如硬生生的钢刺,**和尚的头颅之中。

    清晨的暖阳里,还回荡着鸟儿清脆的欢叫,只是地面上却是阴风瑟瑟,那个和尚面色青白痛苦而扭曲狰狞,眼口处,有鲜红的血迹溢出,当那五根血指,从他的头上抽出的一刻。他的身体便倒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就这么死去。或许他自己也不甘心,连眼睛都没有合上,就那么对着蓝天白云,眼角的血,像是绝望恐怖的眼泪。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须臾之间。

    而就在那个年龄小一点的和尚稍稍惊楞的时间里,男子脚步未动,身子却朝着他的方向一掠而来,带动起更重的风势,那小和尚竟也不若,惊而不乱,明明是用身法凝步躲闪,却不知怎地,还是被那沾满同门鲜血的五根手指掏进胸腔,可能是惊不起这样残酷的痛苦,在身体的震颤中,他的眼睛绝望的瞪着,脸上的肌肉在风里发抖,眼中有泪,和那痛苦的挣扎……

    男子面具后面的眼神闪烁,似乎面具之后的脸上,有一丝冷冷的笑意,在他胸膛里手臂一震,那和尚的后心竟是,轰声爆裂。和尚更是七窍流血,无命生还。

    雩姬,默默的观望一切,心中百般不忍,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子,竟成了这样一个冷血狂魔,她看向两地尸身,无不惨不忍睹,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竟是如她这样修为的女子,也免不了,一阵心寒悸荡。

    再睁开眼的时候,男子的身影已经是一步步的登上台阶,离她越来越是远去。在他走过的台阶上,都留有刺目的血色脚印。

    默默的,只有风在诉说,安静的,只有血腥的味道与心底的凄凉,那个远去的阴森背影,那个脚底沾满鲜血与罪恶的男人,就是自己不顾一切,决心生死相随的男人么?一时之间雩姬神色茫然。那惜日温暖柔情,今日何在?

    琥珀色的眼神渐渐的湿润起来,他远远的身影有些模糊,风里的泪水,像是纯净的露珠,静静滑落,发迹在风里飞扬出几许伤感的味道,只是心中苦涩,另这世间所有都不算些什么了。

    或许雩姬自己也不相信,如今她依然会朝着他的身影起步跟随,风凄松荡。

    仿佛这一切都在低低回荡:“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