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走后,学生们紧随其后,很快,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五个人。

    还没我开口,关双羽便走了过来。

    “这位是米粒儿吧,果然乖巧可爱,幸会幸会。”关双羽想伸手握手,却发现场合不对,学校不兴社会那一套,“米玉儿,旁边这位大美女是?”

    米粒儿很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这人没我说的那么神秘嘛,反而平易近人。

    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位除了长相没变之外,气质,语气,眼神都跟昨天大为不同。关双羽昨天的时候,进退有度,眼神平和,给人一种神秘感,压力感。过了一晚上,却变成好客的主人一样,面色和善,带人亲和,最主要的,散漫的眼神根本没有半点儿心机,更多的是一份真诚。

    我对着米粒儿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既然关双羽一眼就能认出米粒儿,那就应该认识温文静,可他分明不识得校花温学姐,令人大感困惑。

    “温文静。”温学姐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两人简单的握了两下。

    “关双羽。”关双羽有点儿受宠若惊,“这位是表妹吕青橙,大家多多关照。”

    吕青橙冷眼看了看大家,却没有开口找招呼的意思。

    “关照谈不上,现在学校到处都在闹鬼,不知关兄有何看法。”伸手不打笑脸人,关双羽面色和善,我哪能厉声质问。

    “封建迷信,不足为虑。”

    “你也看到了,封建迷信已经影响到学生的生活,总得想个办法吧。”

    “哼,都二十多岁了,连个孩子都不如,还怕鬼,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书都读到哪儿去了。”吕青橙冷言冷语,对谁都摆出一副债权人的模样儿,显然对这些学校的读书娃很是不屑。

    “青橙!”关双羽训斥了一声,吕青橙便不在言语,也看不出半点儿不乐意,可能人家真的是表兄妹,反正关系不错。

    “表妹年龄最小,在家都给惯坏了,不要见怪,青橙,还不给大家道歉。”

    “哼。”

    看来这表哥,也管不住娇生惯养的表妹。

    “玉哥,总算找到你了。”门外出现一人,喘着粗气,应该是跑上来的,来人正是跑酷社团的人。

    “赵田,别急,先把气而喘匀了。什么事儿这么急,电话里说不清楚啊。”我拍了拍赵田后背,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真给死在这儿。

    “昨天早上那帮小混混,又来学校,又来闹事儿了。”

    “什么?这么大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

    “你不知道,兄弟们还以为是你安排的呢。”

    “我安排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我拉着赵田坐下,众人跟着一起,显然大家也挺疑惑。

    “今天早上,七点钟左右吧,校门口又停了一辆面包车,还是昨天哪辆。下来三五个光头,冲着学生就去了。可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三四个壮汉,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车上又下来几个人,可根本不是对手,让这三四个壮汉,全都给打跑了。真替兄弟们出了一口气,大家还都以为是你找的人,你真不知道?”

    “这个方辛未,还没完了。人不是我找的,可能是学校学生找的人吧,既然有人肯出头,先不用管它,明天看他们还来不来了。哦,对了,跑酷社团先不要训练了,你们没事儿哪儿也别去,就呆在学校,有事儿我叫你们。”跑酷社团的训练场,根本不在学校,不让他们外出,也是两个打算,一是怕方辛未报复,拿我的人开刀,二是最近学校闹鬼,有人趁机捣乱,我要把人找出来,可能会用到他们。

    “恩,明白,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不会是你做的吧?”我看着关双羽,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就想到一个人,孟琪。

    “不是我,我刚来这儿,也不认识几个人,怎么会是我呢。”

    “我看也不是,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拜拜。”

    匆忙赶到楼下,刚才在教室的时候,就收到了康文的短信。一直没看,等出了门才撇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男生寝室九号楼,614。

    等我们赶到九号楼的时候,康文狒狒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静姐,米粒儿,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们马上回来。”倒不是女生不能进男寝室,只不过大学校园里,男生宿舍向来是很神奇的地方,大冬天都有人只穿一内裤闲逛,所以很少有女生光顾。

    “恩,那你们快点儿。”温文静还是魂不守舍。

    “瞧你胆子小的,米粒儿,给她讲个小鸭子的故事。”

    来到六楼,平日吵闹的宿舍楼,今天格外冷清,跑了一圈也没见到一个人。

    推开614的门,六个人一个不少,全都在呢。

    “玉儿,你来干什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我两级的学长,杜峰。

    杜峰,二十三岁,跟我是同一所高中走出来的。长的白白净净,很招女孩儿喜欢。再加上一副嘴皮子,口才好,骗起小女生来,更是张口就来。

    三年前的杜峰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还是在高中,临近高考,家里却出了事儿。杜峰的父亲病重,家里又没什么积蓄,住院钱都没有,更别提做手术了。

    成绩优秀的杜峰,面临辍学的危险。学校得知情况之后,想尽量帮这孩子一把。可了解真实情况之后,老师们全都犯了愁。几十万不是学校拿不出来,是谁也没有权利送给一名学生。

    几个老师一合计,干脆捐款,发动全校师生捐款。

    记得捐款当天,杜峰拿着老师给写的稿子,哭得一塌糊涂。这戏还不算完,几个领导,啤酒肚,秃顶头,乐呵呵往捐款箱里投了二百块钱,正在拍照留念。

    全校总共一千多个学生,可学生哪儿有钱,最多的也只不过拿出一张绿色的五十块钱。跟庞大的医院开支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那时我才十五岁,不大懂事儿。在捐款现场大闹了一场,把几个老师弄的都下不来台。当着全校众师生的面,把杜峰骂了个狗血喷头,从此这个师兄可就把我恨上了。

    后来,杜峰父亲的病也好了,杜峰却因为家里的原因,高考发挥失常,勉强上了树仁大学。人改不了事情,事情能改变人。在一所二流大学,前程堪忧,杜峰大有怀才不遇之感,学业也慢慢荒废,却动起捞偏门的歪脑筋。

    家里父亲大病一场,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父亲干不了重活儿,收入就没了来源。家庭的变故,人情的冷暖,让这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心理有些扭曲。

    没钱了不去赚,刚开始到处借,借了也不还不上。后来干脆直接骗,不管是同学朋友,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吃过他的亏。大家也都离他远远的,免的被骗。

    时间一长,杜峰也就成了骗子的代名词。

    杜峰也觉得不好,可已经酿成大错,想回头可就难了。等我来了树仁之后,狠狠的教训了他一次。表面上悔过,内心却更加恨我了。不过也不是没起作用,之后再也没骗过树仁的学生,跟同学关系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可老本行始终没有扔下,而且继续发扬光大。

    依靠网络、手机,跨省市行骗,而且不易被抓。往往也不做大案,几百到几千不等,到公安局报警,根本就立不了案。

    手里有了钱,就想着报仇,变着法的整我。后来他父亲把他打了一顿,这才知道,当年我在家里拿了几十万,给老人治病。所以,杜峰见了我,既满怀感激,又心怀怨念,是是非非,也说不清楚。

    “这是谁的电脑?”康文指着桌子上的一台开着的电脑,电脑桌面上,正好放着那张罪恶的照片。

    “我的,怎么了。”杜峰脸色难看,知道我们来者不善。

    “照片是你照的,也是你发到网上的?”康文也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坐在电脑前就摆弄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杜峰冷笑道。

    “唉,不对啊。”康文脑袋都快拧在一起了。

    “怎么了?”我也趴到了电脑旁,之间康文一遍一遍的点击刷新。

    “有人在删帖,删照片,可这人技术太差,都没转发的快。”康文是电脑高手,常人看不出的问题,他搭上一眼,**不离十。

    “这人会是谁呢?”康文稍以停顿,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还能有谁,肯定是学校老师,顶多带着几个计算机系的学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早就惊动学校了,学校不管才怪呢。”杜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说说吧,你是怎么抓拍到鬼的?”我盯着杜峰,这小子被我揍过不知道几回了,倒一点儿都不怕我。

    “鬼个屁,相片上分明是一老师。那天我去上课,正好碰上。那儿也没灯,阳光又照不进去,猛然一看,我也吓了一跳。就随便拍了几张相片,挑了一张挺渗人的,就给传空间了,本来就是闹着玩儿的,谁知道他们当真了。”杜峰两手一摊,表示跟自己没关。

    这事儿还真跟杜峰没关系,你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关键是照片上的场景大家太熟悉了,树仁楼天天跑,猛然见到一张诡异的照片,再加上当天祭拜树仁楼的老头儿,两件事儿凑一块儿,没事儿也给闹出事儿了。

    正在这时,宿舍里几个人同时收到了短信,打开一看,说是校领导开会,半小时后全体集合,地点,逸夫广场。

    米粒儿也给我打来电话,无非是通知去开会。

    找到了始作俑者,却让人哭笑不得。事情都惊动了领导,现在说真话,还有人信么,谁还敢信。

    开会去吧,看看校领导怎么解决。

    半小时后,逸夫广场,人山人海。

    自从大学伊始,像这样全校师生的集体大会,还从来没开过。人数最多的一次,就是刚开学那会儿,入学典礼,整个大一新生。那就是那次,见过一回校长。从此之后,只有在报纸上看到过校长的尊容。

    各个专业的主任维持着秩序,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一群啤酒肚坐在课桌后,每个人的面前还摆一瓶矿泉水。这瓶矿泉水我从开学典礼的时候就见过,到现在还没人喝。

    “同学们,各位老师们,大家安静,下面请校长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也不知道这名礼仪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开学典礼参加的太多,话都背牢了,这样的场合,适合鼓掌么。

    几声稀松的掌声之后,校长开口了。

    “同学们,老师们,今天紧急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有几件事儿需要澄清一下。我也没写稿纸,就是简单的跟大伙儿聊会儿天。”校长讲话还算得体,不像刚才那位,令人反感。

    “第一件事儿,就是最近在网上疯传的一张照片,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学这么无聊,给传上去的。后来就有人居心叵测,非说是看到了鬼,这是不对的嘛。同学们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是科学,怎么能被封建迷信吓到呢。现在连火箭都上天了,要是真的有神仙,还不把神仙的家给钻个大窟窿,啊,哈哈。”

    校长平易近人的跟大家开起了玩笑,引起一阵欢声笑语。

    “所以,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大家也不要再转发那张照片,也不要发关于这方面得帖子,弄的人心惶惶,连课都没法进行了。同学们回去之后,把照片都给删了,还学校一个朗朗乾坤,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校长一翻话,还真起到一定作用。

    “第二个事儿,其实也不上大事儿。最近总有几个社会上的小流氓,大早上的在校门口闹事儿,欺负我们树仁的学生。学校也拿出了解决方案,在校门口增加了不少保安,跟公安局也取得联系,下午就会有警察流动站进驻树仁。所以,请同学们放心,学校一定会保证师生的安全,不会威胁到大家的生命财产。”

    “第三个事儿,前天学校自发举行了一场义务表演,这就很好嘛,增添学生课外乐趣,培养特长,对大家的成长是有益的。以后也可以多搞一些,前提是不要耽误了学习。”

    下面一片掌声。

    “但是,声明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玩儿的那么惊心动魄,搞的老师们心惊胆战的,生怕你们出点儿意外。还有,别再攻占我们的行政楼了,就这么一座办公的地方,还让你们学生给抢了,这哪儿成啊。”

    “哈哈。”下面已经笑成一片。

    校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后面两件事儿纯粹是些小事儿,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校长讲话,最主要的还是校园闹鬼事件,加上这两件小事儿,无非是想告诉大家,闹鬼纯属闹剧,跟一场校园表演一样,都是小事儿,大家不要过分关心。其实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意思,到底学生们心中的胆怯,除去多少,还得看上课的情况。

    “米玉儿,你说这管用么?”已经了解真相的米粒儿,神色再也没有刚才那份儿异样。

    “可能吧,不管了,走,吃饭去。”

    米粒儿,康文,狒狒,我们四人出了校门,正准备找个地方用膳。

    “算命测字,驱鬼辟邪,看病去灾,不灵不要钱啦。”门口一阵吆喝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年头,都忙着搞四化,连骗子都紧跟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装神弄鬼,更别说道士了。这中原大地上,碰上个算命的老头不算奇怪,可在校门口碰上个年轻的道士,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米玉儿,要不要给卜一挂?”康文拿我开玩笑,指了指不远处的道士。

    “我就算了,要不给狒狒算算,看狒狒老家在哪儿,看他能不能给算出来,这倒霉孩子,现在连爸妈是谁都不知道。”

    “嘿嘿,我都不知道爸妈在哪儿,还是吃饭去吧,我都饿了。”狒狒大大咧咧的,整天开心就好,也没点儿烦心事儿。

    “我倒是想算算姻缘。”米粒儿若有其事,弄的跟真的似的。

    “米粒儿啊,你这是思|春啦,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啊,保证比哥还帅,咋样。”

    “得了吧,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没一个好看的。”米粒儿投来鄙夷的眼光,且,真想要,我还不介绍呢。

    “算命测字,驱鬼辟邪,唉,这位小哥。”走到我们近前的时候,小道士停住脚步,皱着眉头乱看,像是在欣赏即将被骗的客户。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我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没发现不妥,怎么面前这小子看得这么起劲儿。

    “瞧你印堂发黑,今年本命年吧。”小道士煞有介事,装模作样的指了指我的额头。

    “那你看,我是二十四啊,还是十二啊。”

    “这。”

    小道士可能刚出道,经验还不丰富,连基本的搭讪都不会。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算命小生。

    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稚嫩,年龄应该不大。身高一米六三,穿一件道袍很是惹眼。道袍很长,盖脚过地,看不到是不是穿着现代的休闲鞋。手指粗糙,应该是训练的时候留下的。手里的蕃还是新的,更加说明做这行没多久。

    这也不算是歧视他的职业,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骗子能做到***那样,也算是本事。

    “你还是省省吧,去乡下找个不识字骗,还可能挣着钱,在这儿,容易饿死。”取笑完他,我们几个正要离开。

    “学校里闹鬼了吧,米玉儿?”听到这话,我们四人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接着说。”小道士把大家的兴趣全都调动了起来,静等下文。

    “我是奉了师祖之命,来这儿捉鬼的。三天前就下山了,今天才到,也没人请我坐坐。”小道士撒起慌来不脸红,就连脸皮也这么厚。

    “我们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呀?”看着这个小道士,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好不容易陪这个神棍吃了一顿饭,听的我们耳朵都快起老茧了。我想,除了狒狒之外,其他人都快被小道士烦死了。

    人至贱,则无敌。我干嘛犯贱招惹这货,明知道他在忽悠你,还不得不听下去。

    “小道士,贵姓?”

    “免贵,姓高。”

    “怎么称呼?”

    “单名一个仁。”

    大家统一一个表情:“高 人?”

    “正是在下。”

    “算了,还是叫你小道士吧。”

    花了三十块钱,想请小道士做场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