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照顾的太好,也许是终于吃了顿饱饭,我昏天昏地地睡了过去,朦胧中忽然感到有东西舔我的脸,我一睁眼睛,吓了一大跳,一双金黄色的瞳孔正直直对着我的眼,看见我醒过来,后退了一下。我才看清竟是一只棕色的猫正趴在我身上,怪不得有压迫感。那只猫跟普通的猫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头顶上方的一撮毛居然是卷曲的!显得十分另类。它的脖颈上挂着一个亮闪闪的铃铛,是紫水晶做的,这倒是不常见。

    我一向有点怕类似的小动物,何况还是压在我身上的一只“非主流卷毛君”!“走开!”我低声吼了一句。

    没想到那只猫非但没有走,反而歪了歪头,眨巴着眼睛,“喵呜”了一声,然后憨态可掬地前爪一抬,整个趴在了我身上。

    我欲哭无泪,颤抖着声音斥道:“还敢卖个萌?卖萌也没用!快下去!”

    那只猫无视我,继续翻来滚去,对着我摆着各种看上去很可爱的姿势,甚至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变化。那架势就像我就是它面前的一台相机,这货正欢乐地玩自拍。

    我可是被压得够呛,切齿道:“喂喂!我……可是个……病人!你这只……可耻的猫!马上给我下去!咳咳……”

    这时芍药走进来,看见那只猫,惊叫了一声:“喵姬,你在干什么?”

    那只猫“喵”了一声,一下子从我身上跳下来,窜到芍药怀里。

    “这是你的……宠物?”我有点尴尬,不知道刚才的训斥有没有被芍药听到。

    “苏姐姐,吓到你了吗?”芍药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喵姬完全没有恶意,它可能只是想给你疗伤而已。”

    “哈?疗伤?”骗个鬼嘞!就凭这只卖萌成瘾的猫?

    “恩。喵姬,苏姐姐拜托你了。”芍药摸了摸那只“卖萌帝”的脑袋,一放手,那只猫蹭得窜到床上。

    毛烘烘的猫头拱了拱被角,我青一块紫一块的右臂露了出来。它低着头一下一下舔着,我顿时感到麻酥酥的,很舒服,很清爽,那些淤青竟然渐渐消失了。那只猫抬起头,有点小得意地冲我柔声“喵呜”了一声,又跑回了芍药怀里。

    “好厉害的家伙!”我惊喜道,试探着抬了头手臂,似乎完全复原了。

    芍药笑着说:“因为喵姬可不是普通的猫咪呀!虽然它只是道行数十年的小妖精,但是在一株盘龙七下得道的,所以它的舔舐可是医治外伤的良药呢!”

    盘龙七,又名金不换,三七或者田七,名贵的中药材,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

    我有点羡慕地说:“芍药虽然只是个小姑娘,却能遇到这样的妖精养起来,也很厉害呢!”

    “其实遇到喵姬也不是很偶然啦!因为那株盘龙七当时就生长在我附近。”

    “生长在你附近?”这个措辞好奇怪。忽然悟透了一点,我不禁吃惊:“难道你是?”

    芍药点点头:“我的前身是一株芍药。好不容易才变成花妖!

    芍药竟然是个花妖!在我的印象中,妖精要么应该是玄知塔守塔妖精那样的怪大叔型,要么应该是招琪那样的华丽神兽型,如果芍药也算是妖精,那么我周围是不是潜伏着很多妖,我却当他们是同类?

    芍药离开之后,我努力了一下,虽然很痛,但终于坐了起来。这时路南非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看了我一眼:“哟,小鬼恢复得不错嘛!精神得很呀!”

    我下意识地往里挪远了一下,“前辈,那些婴灵怎么样了?”

    路南非挠挠头说:“我最头疼对付小孩子了,麻烦得很。只能暂时压制住他们,剩下的,等你好起来,你还是自行解决吧!”

    “自行解决?能自行解决我还至于躺在这里吗?”我不禁火大,耐下性子对路南非说:“前辈,你可是第一神算啊!对付几只婴灵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帮人帮到底,前辈长得这么帅,想必心灵也一样的美。内外兼修,前推五百年,后推五百年,前辈简直是十全十美的典范!”

    路南非头一回露出十分无语的表情:“省省吧,小鬼,这天下独你的高帽子我可戴不起。不过,收婴灵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先好好养伤吧!”

    “对了,你知不知道,芍药她……不是一个人。”我忽然想起这茬事,犹犹豫豫地说。

    “当然知道。不过芍药只是个很单纯的小花妖。一百五十年的修行,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一件事上,就是修成人形。所以这傻孩子现在除了一具形似人类的身体跟一身精湛的医术,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法力。”

    “那她认你做师父干什么?你真教她医术?还是占卜?”我不禁联想起鬼卜跟鬼医那两个路南非的倒霉徒弟的下场。

    路南非猥琐地嘿嘿一乐,“她的医术早就够用了。至于占卜,小姑娘学这个岂不是煞风景?”说着把脸凑近了我说:“其实我是她的灵主。只是不愿暴露她妖精的身份,才以师徒相称。”

    路南非的脸贴的这么近,我才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很特别,竟然泛着一点金色。我下意识地又挪远了一点。路南非不满道:“小鬼,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忙违心否认道。

    普通的妖精成长为大妖魔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万物都有来自自身的限制。修行到一定高度将会停滞不前,这个时候只有在人类术士的帮助下才能突破这个限制,修行才会有一个质的飞跃,进入另一个全新的阶段。但并不是所有的术士都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这个过程需要术士将自己的法力过渡到妖精那里,只有相当厉害的术士才能耗得起这么多法力。一旦这个过程完成,人与妖魔就有了无形的契约,妖魔必须听从灵主的命令。灵主越强大,铸就的妖魔越强大。

    “灵主?以前辈的实力,芍药怎么可能只是这么弱的一个小妖?”

    路南非挠挠头说:“也不能算真正的灵主。我最讨厌做灵主了,当年我实在受不了那只狴犴的絮絮叨叨,做了她的灵主,没想到麻烦地要命,还要为那个破契约负责!不过那天不小心划伤了手指,一滴血落到了那株芍药上面,谁想到她因此成精了!”

    原来狴犴的灵主竟然是路南非!看着我瞬间石化的脸,他不解道:“你怎么了?”

    我指着他干巴巴地说:“前辈好像刚刚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划伤手指度化了芍药竟然是一百五十年前发生的事。

    路南非有点抑郁:“这么纠结我的年龄,你果然是看上我了!”

    我激动地都结巴了:“谁、谁谁看上上你了!再说,你说这话的时候那一脸郁闷是个怎么回事!被我看上就是个悲剧吗?”

    路南非憋不住笑了出来:“没这回事你这么激动干嘛?”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我忍不住想踹过去,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你还是老实一些吧!就这个熊样儿的还想打人么?”路南非眯起眼得意地笑道。我有种感觉,这老头总喜欢眯着眼笑是不是不希望让人注意到他的金瞳啊!因为书中记载金瞳似乎是……不祥的象征。

    我白了他一眼,忽然心中燃起一点希望,“诶?我记得上次鬼医一下子就治好了我的伤。鬼医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你也一定能做到吧?”

    路南非冷笑一声:“笨蛋啊你!你以为上次只是靠医术救得你吗?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人面蛊。上次是你运气好,那只人面蛊估计是世上仅剩的一只了。”

    “现在仅剩的一只也没有了。”想起鬼医的惨死,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只是外伤,这次你那些内伤也够严重的。你就老老实实准备躺上半个月吧!”

    “半个月?不行,阿暮在外面生死未卜,官兵在后面步步紧逼。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消磨!”我皱眉说。“芍药倒是跟我说了一个迅速痊愈的好方法……”

    “绝对不行!”路南非忽然打断我,脸色认真起来,变得很吓人。

    “前辈,你怎么了?”他的变化让我有点发懵。

    路南非很严肃地说:“小鬼,我不管芍药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那个方法太危险了,你绝不能用。你根本不明白会造成什么后果!”

    “那暮紫岚怎么办?我就这样舍掉她吗?一旦做出决定,我自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这似乎跟前辈你无关吧!”

    “你……”路南非刚要生气,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好好好,我不跟你这个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小鬼一般见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被路南非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犹豫起来,芍药说的那个方法听上去是恶心了点,我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往身体里面种虫子,光想想就冷汗直冒了。

    这时芍药走进来,手里拿着封信,递给路南非。“师父,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路南非点点头接过来。

    我一惊:“什么?有人知道这里?这里还安全吗?”

    路南非一边拆信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放心,知道这里的人都是我能信任的人。所以说小鬼,以后要学着会做人一点,否则遇到麻烦连个帮手都没有。”

    他看了信的内容,笑了起来,对我说:“有趣的消息。郑王一行人出宫的时候,法术闭合的一瞬间,忽然有个女子闯入队伍,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正好把后面追赶的士兵甩在了宫门里面。后来证实那个女子正是在逃的通缉犯暮紫岚。”

    我怀疑的说:“我在西区待了那么久,这么轰动的消息,为什么没有听过?”

    “这种扰乱民心的消息早就被封了,怎么会让你知道?不过,这消息都传进后宫了,看来大祭司这小家伙的保密工作做得也有够糟糕呀!”

    我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阿暮没事就好。等会,你说什么?后宫?这信是谁写的?”

    路南非笑笑:“说过是旧相识了嘛!以前追在我后面跑的小女孩,没想到如今都成了齐妃娘娘了。情意尚存我还可以接受,不过想让我带她走就有点太不懂事了吧!都像她这样,那我要添多少累赘啊!”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白了路南非一眼:“这不叫旧相识,这叫老相好,前辈。”

    “所以,小鬼,以后你对我可不要抱这种幻想啊!”路南非非常无耻地说。

    “放心吧,如果以后我真看上你,我会第一时间戳瞎自己双眼的。”我安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