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家的一场豪赌,让云藏锋和欧阳红袖都有些无奈,只不过两人对此都有些无可奈何,欧阳家主的脾气暴烈,性格更是说一不二,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做晚辈的能够说动的。欧阳家主年纪轻轻便从老家主那儿继承了整个欧阳家,很多事情如果做得不够果决,便会错失了良机,使得欧阳家陷入被动之中,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让欧阳家主变得独断专行。

    看着在岸边碎裂成了肉酱的鲜红色锦鲤,云藏锋心中暗自叹气,未来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说得好,谁都不是仙人,谁能够保证未来那个大漩涡来到之时,欧阳家就能够从中牟利,然后跳出现在的池塘,进入汪洋大海之中?又或是赢得自己的一方天地。

    对以前的云藏锋而言,真正的自由是靠着自己一双手一双脚打拼出来的,可渐渐的,云藏锋开始有些动摇了。当他发现如同天奇六怪和欧阳家主这样的人物也为身上的使命和责任所累之时,突然有些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了。

    以前的云藏锋只是想着,等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几个老婆隐居山林,不管是天奇峰之中也好,还是在据北城的某一个原野之上,又或者是江南水乡的一个小村乡镇之中,这都无所谓,只是想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也不会被凡尘俗世所打扰的地方。

    可云藏锋逐渐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为永远都会有做不完的事情纠缠着他们,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之后,还有更多的事情汹涌而来,只要不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云藏锋开始反思问题的根本在哪里,可最后发现,还是绕不开九黎族和天庭,但如果卷入这一场大战的漩涡之中,谁又能够保证他们一家子能全身而退?

    时光飞逝,云藏锋和欧阳红袖转眼又在欧阳家逗留了好几天,这些日子也都没有闲着,只是寻亲访友,走了一趟天奇峰,然后在天奇峰之中盘桓了两三个昼夜,离开的时候就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深居九玄门的柳问情闻讯赶来,陪了云藏锋和欧阳红袖两日便随之离去。

    天奇峰又安静了下来,话说,本来也没有多么的热闹。天奇六怪因为屠灭的突然出现在准备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云藏锋看在眼里,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内心十分愁闷,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开导几位师父,只能够默默祈祷,双方不要真刀真枪地打起来。

    但是云藏锋心里也知道这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屠灭和天奇六怪背负着不同的使命,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不同,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双方却不得不刀剑相向。正因为如此,即便是云藏锋也不能被天奇六怪信任,有关于天奇峰现在的布局,天奇六怪没有说只言片语,一直瞒着云藏锋静静准备,云藏锋心知肚明,暗叹一声便离开了。

    这一日,天朗气清,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好天气。昆仑秘境的天气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好像天上那一轮明日会永远高悬,照耀着这一片大地,连雨水都不舍得降下。

    “吱呀”欧阳红袖的房门被渐渐推开,欧阳红袖手中拿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些市面上很少见的蜜饯果子,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欧阳红袖还没有进门,就欢喜喊道:“云某人,你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这可是灶房那边做的新玩意,可好吃了,你快来试试。”

    可云藏锋不为所动,手中拿着一道灵媒,灵媒被云藏锋挥散在空中,上面的字迹很少,只有两三句话:一切已经备妥,半月里可抵达泰安城,静待君至。落款处的名字是北山。

    欧阳红袖将托盘放到桌案上,然后从后面抱住了云藏锋的腰身,眼中透露出了不舍的神色,悄声问道:“真的不能够带我去吗?这一趟,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心里总是放不下,感觉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什么都会变了,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世间最苦,莫过于生离死别。云藏锋已经和欧阳红袖说好了不带她出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云藏锋这一趟出门,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全。泰山府君,那是传说之中先于天庭而生的上古神灵,这一趟要去闯的,可是这样的神灵的居所或者是陵寝。

    “欧阳家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留在欧阳家府中,还能够为二哥和岳丈大人分担一些苦恼的事情。你也应该长大了。对不对?岳丈大人和二哥都是把你捧在手心里面的长辈,这一辈子为了这个家辛苦操劳,这个时候应该是我们来回报他们的厚待了。汉唐王朝历来重男轻女,可是岳丈大人和二哥待你是真的不薄,这一趟,你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云藏锋转过身来,把欧阳红袖整个人揽在怀里,双臂轻

    轻用力,这个拥抱,又紧又暖。

    云藏锋的身材本来就要比欧阳红袖高大不少,这样一抱,就好像是把欧阳红袖整个人都拉进了身体之中,那种如水一般的温柔,让欧阳红袖深深地沉浸在其中,也只有她自己心中才知道,无论是多么紧多么温暖的拥抱,都让她感觉云藏锋越来越远了。

    没有多在欧阳家中停留一天,收到了北山道人的灵媒传信之后,就唤出黑风来,马不停蹄朝着泰安城赶了过去。一路上风雨兼程,披星戴月,速度奇快,可还是足足耗费了一旬的功夫才赶到了泰安城的城门之前,见到了熟悉的城门,云藏锋露出了一个微笑,久违了。

    这一路上,云藏锋见到了不少因为天府根基动摇而四处劫掠的修仙者,更是看见了一些世俗江湖的英雄豪侠和修仙者战到一起,修为比较低的修仙者也不见得能够从这些修仙者的手中讨得了什么好。

    不能够说管尽天下不平之事,但云藏锋一定是见一事平一事。这一路上,云藏锋手持千机,纵马江湖,一路从昆仑秘境自西向东而行,一马踏破江湖,路见不平便一刀平之,很快江湖上便传出了黑马枪侠的称号,让无数好事者广为流传,甚至称此人乃是天下第一人。

    天府威势的崩塌除了让两界变得混乱起来,就是让人间界的凡夫俗子见多了神仙,御剑飞行,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可偏偏每一个手中拿得起刀的江湖中人对这些神仙都是深恶痛绝,恨不得屠尽天下神仙,一剑踏破仙门。

    因为修仙者的入世,修仙界变得也不在神秘,人间界的江湖中人大多数也都知道了神仙不过是人有了些法术而已。很快,江湖之中也组织起了一股专门猎杀修为较低的修仙者的势力,这股势力就和那些猎妖人一样被人称为诛仙者。

    要不说人乃是万物之灵,百兽之长,人类的智慧无穷无尽,许多斩杀了修仙者之后的江湖人士获得了这些修仙者手中的修仙功法和攻击类功法。江湖中人或许碍于灵根所限,不能够修炼其中的精妙所在,但是经过了无数人的尝试和精简之后,总会出现一些更加玄妙的武功和内功心法,使得江湖中人又向前踏了一大步,修仙者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

    云藏锋将这些事情都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不会多一事。到达了元婴期之后,对天地大道总是会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领悟,这件事情的因是在修仙界,果也应该报应在修仙界,是必然会发生的一个结果,云藏锋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不能够逆天而行,否则必然会遭受天谴,修为精进受到阻碍不说,更会频频遭受飞来横祸,寸步难行。

    从小在天奇峰之中长大,云藏锋对气运一事笃信不已,知道一个人一生之中的气运早已经注定,或许能够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更改,但那终究是逆天而行之事,这也算是上天的一种恩赐,只能够被夺走,而不可能增加,除非有人愿意放弃自身气运赠与另一个人。

    抢夺气运之事也有,但终究是太过血腥,代价也太重了,瞒天过海,逆天而行之事做多了,终究有被天看在眼里的一日,冥冥之中的报应一定会到。

    如果云藏锋插手那种必然的变化,也一定会遭到天道的报复,对云藏锋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而且修仙普遍化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仙魔之战到来之时,人间界的江湖会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只不过云藏锋感觉,留给人间界江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闻蜀山已经散出了宗门之中大部分的弟子行走江湖,惩奸除恶,只求不让九黎族人过早的渗透进入人间界江湖中。神州大地人间界和修仙界就好像是一个城池,从外面攻打,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不管是九黎族还是其他的什么魔头想要攻下来都要自损八百,可这块骨头如果自己从里面烂了,那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够毁去大半。

    这一潭水已经变得越来越混,仙魔之战还没有到来就已经有无数的宗门站了出来,从这以后,只会有更多的门派进入到这场战斗之中, 而不会有所减少。弱肉强食的法则将会在九黎族侵略之前被展现到极致,吞并、攻打、合作、联盟,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能够让宗门在一场乱局之中存活下去,所有的家底和本事都会用出来。

    所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可大浪袭来,谁又能够保证一定能够活下去?云藏锋眼见着江湖之中刮起了一阵暗流涌动的腥风血雨,只能够轻叹一声,轻夹马腹,直奔泰安而去。

    进了城,云藏锋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泰安城,街边乞讨的人数何止增长了十倍,人口凋零,路边甚至还**裸躺着饿死

    的尸首。这哪里还是那个泰山脚下第一城?完全就是一个人间炼狱,比一个偏僻村镇都不如。

    没有走几步,云藏锋就看见了北山道人。北山道人站在街上,手中厚底黄幡无风自动,在半空之中飒飒作响,无数魂灵绕着厚底黄幡胡乱飞舞,时不时张牙舞爪,做出嘶吼状。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都是你干的?”云藏锋着实被震惊住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北山道人竟然在用招魂幡吸纳周围的魂魄,这完全不像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北山道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北山道人施法到了关键的时候,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站出来了两个人,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瘸了一条腿,两人的年纪都不大,身穿着一身破烂皮裘,裹得紧紧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红色,皮肤皲裂,嘴唇也是如同被大风吹过的紫黑色,上面都泛起了白皮。

    瞎眼的男人使一柄黑刀,刀不大,雁翎刀的样式,古朴霸气,藏在鞘中也藏不住黑刀的锋芒。瘸腿的汉子双手都插在袖口之中, 一瘸一拐地挡在了云藏锋的面前,可云藏锋分明感觉到此人的身上有一股不俗的法力波动,只消一个踢腿,这半座楼都会被摧为齑粉。

    “让开,我不想与二人为敌,我只是有一些事情要找北山道人问个清楚,两位若是执迷不悟,休怪云某手中千机也不留情面了。”云藏锋眼神一沉,千机已经握在了手中。

    可云藏锋还没有动手,那瞎眼男人便已经手持黑刀攻了过来,刀没有出鞘,显然是没有动杀心。既然如此,云藏锋自然也不会真刀真枪动手,一个踏步上前,身如金刚,直直轰出一拳,带起一股劲风,拳势如虎,朝着瞎眼男人扑了过去。

    此时,北山道人身后一只恶鬼冲天而起,便是那与北山道人一命同生的幽魂,幽魂通体漆黑,唯有一双眼眸是一片血红,在黑云密布的泰安城上空如同两轮血月,看上去尤为可怖。

    瞎眼男人见拳势奔袭而来,凌厉无比,当即倒转刀鞘,横在身前,却不料云藏锋一拳蕴涵无穷威势,直接将其推出了数丈。瞎眼男人下盘牢靠,即便是后退之时,也是双足纹丝不动,整个人朝着后面倒退,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

    见同伴不敌对手,瘸腿汉子也是一步踏上,单手放在瞎眼男人的身后,发现竟然挡不住这股推力,当即再向前一步,以坚实后背托住了瞎眼男人,然后双足卸力,总算是稳住了不断后退的身形。

    紧接着瞎眼男人足下一踏,手中黑刀暴然出鞘,雪白刀芒划破长空,从天上劈下,颇有断山海,毁日月之威。与此同时,瘸腿汉子也是身如鬼魅,以吊诡的步法朝着云藏锋冲了过来,双掌前推,做狮子搏兔之状,朝着云藏锋猛扑而去。

    云藏锋不慌不忙,一只手曲指成爪,擎住了瞎眼男人砍过来的刀芒,另一只手使出了一招“拨云见日”,轻轻将瘸腿男人的手臂转开,然后又使了一个“粘”字诀,将瘸腿男人拉回来,又屈肘一下轰在其心口处,使其倒飞一里有余。

    两人几乎同时被云藏锋轰击得倒飞而出,身形不可停顿,但又同时卸掉浑身劲道,以更为猛烈的攻势攻了过来。云藏锋看得出来,这一招就是搏命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敌却仍要以命相搏,这就是北山道人同伴的血性吗?

    云藏锋又岂是弱手,双足踏进地底,双手拍地,口中轻念法诀,轻声喝到:“画地为牢。”

    从地面上陡然射出无数碎石稀泥,瞎眼男人和瘸腿汉子一个猝不及防便被碎石黏住,又被稀泥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这一招只不过是一个小手段,云藏锋平日里面学着玩的小把式,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却派上了用场。

    天空之中,已经慢慢现出了光明,陡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来,恶鬼原本模糊的五官竟然隐隐约约有了一些轮廓,那一双眼眸之中也有了一些特别的神色。

    云藏锋并没有因此而欣喜,而是眉头紧蹙,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发展。问这两个人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名堂的,感觉让瞎眼男人和瘸腿汉子打架还可以,如果要问他们什么事情,这两个比哑巴多说不到几个字。

    最后一股黑气散尽,北山道人如同被抽干了真气一般落到地上,天空之中的恶鬼和魂灵一并消失不见,只有一张厚底黄幡和淅淅沥沥的小雨。

    云藏锋身形一闪,千机也随之而动,直接来到了北山道人的面前,千机前指,横在了北山道人的脖颈处。云藏锋声落伴着惊雷闪动,语气冰冷如寒雨浇面:“万花谷给你青鸾仙草,殊不知,你竟然用来做次等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