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先生看起来是一位很和蔼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惋惜。过去那么多年,现在再来说“节哀”之类的话一定会很奇怪,而且她看起来并没有沉陷入悲伤之中。

    当然,我并不怀疑她们家人之间的感情,而是由衷敬佩这位母亲的精神力,怪不得咲子也是如此坚毅的个性。

    “抱歉,我好像说起了一些奇怪的事……”

    “不,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想听一听咲子过去的事,她很少在我们面前提到家里的事。”

    咲子的母亲点了点头。

    “我想也是这样的。咲子这孩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总爱把事埋在心里。不过,在她父亲这件事上,咲子真的比我还要坚强呢。”

    我双手托举着水杯,仔细地聆听了咲子的故事。

    原来,咲子的父亲是在咲子五岁时去世的。

    当时,咲子的母亲还是一位全职太太,丈夫就这样留下了五岁的咲子、还有刚满几个月的凉子,离开了这个家庭,这让她悲恸不已。

    另外,生活上的重压也是雪上加霜,丈夫的家人无力照顾两个女儿,本家的帮助也非常地有限,可以说这个家庭正面临着毁灭性的打击。

    “那个时候,我整日都非常消沉。一天早上,当我醒来正要准备早饭的时候,我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碗碟,鱼被煎得焦黑,拌菜也像缠在一起的线团,咲子就像一只花脸猫那样看着我。啊~就——就在那里喔~”

    咲子的母亲不禁笑出了声来,用手点了点我身旁的位置。

    我也试图去想象——

    五岁的咲子,应该是比那张中学照片还要娇小的样子;花脸猫的话,应该就像我第一次学着化妆时的样子;至于焦黑的鱼,那一定就和大小姐最初的料理是一样的吧。

    “虽然她把厨房搞得一团乱,许多食材也浪费了,可是米饭却做得好好的。结果那天,我们就只能吃着碗里的米饭,她还给我盛了满满的一碗,也给自己盛了许多。我还记得我问她:‘咲子,你吃那么多真的没有问题吗?’她却在那边回答我:‘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从那天起,我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哭了。咲子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帮着我料理家事、照顾凉子,并且开始督促我锻炼身体;我之所以能从失去丈夫的阴影中走出来,全都是因为咲子,有时我甚至觉得她比我更像一个母亲呢。”

    我曾今也在咖啡店里听咲子说过一些过去的事情,现在联想起来的话,答案也就变得明显了——

    “是因为真子小姐吧?”

    “嗯,咲子一定跟你提起过吧。真子小姐虽然年纪比我要小很多,却是以为非常出色的女性,咲子正是因为在电视里看到真子小姐,才发生了改变的。我丈夫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去世的,因此咲子一直非常在意,而真子小姐恰巧又非常注重运动和饮食,我也在想,这一切说不定是命运呢。”

    说到这里,咲子的母亲不好意思地朝着我笑了笑。

    “晚饭的时候真是抱歉,你一定会觉得我们一家的食量都很惊人吧……”

    “啊、不……那个……胃口好也就说明了身体好啊……”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因缘。

    咲子会这样注重运动和饮食,不仅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更是受了真子小姐的影响……那个相遇的下午,咲子和真子小姐两个人在餐厅横扫着一桌子菜的画面,至今在我脑海中历历如绘。

    “你能到我们家来,我真的很高兴。咲子刚到东京的时候,都不会跟我说东京的事,只是说自己过得很好,她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但我是知道的,她其实是很害怕寂寞的孩子。那个时候她参加甄选失败,我真的很想让她回到家来……

    不过,成为偶像一直是她的一个梦。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咲子她经常会跟我说起,茉夏的事就连我也是知道得不少。已经不会再发生像过去那样的事了……”

    “过去那样的事?”

    咲子的母亲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愁容,又温和地微笑了起来,好像在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方便的话,我想听一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用十分认真的表情看着咲子的母亲。

    “其实,这是咲子的老师告诉我的事,咲子在学校里好像被一些学生排挤着。”

    “排挤?可是以咲子的个性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来才对啊。”

    “嗯,咲子的个性我最清楚。所以我想,咲子是不是因为过于认真得罪了同学们。我曾今试着问过咲子和班级里同学们的关系,她虽然笑着告诉我大家都是好朋友,可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她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

    究竟那是什么?我想大概也就只有咲子本人才清楚吧。可不管那是什么,她又将这一切隐藏了起来,她那纤细肩膀上究竟背负了多少东西,我真的无从知晓。

    或许就像咲子母亲说的那样,咲子是因为过于认真的个性因而和朋友们产生了隔阂,就好像我最初对她的误解一样;或许还隐含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我们大家都非常地喜欢咲子。”

    “谢谢。”

    咲子的母亲将双手叠在桌前,轻轻地向我行了一个礼,非常真诚地、作为一个母亲的谢意。

    “让你听我说了那么多,真是抱歉。茉夏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终于可以非常安心地躺下,因为我知道,只是这样在她的身边,对她而言就已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