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莫不是说溪雅将她撤离自己身边的时候?可那时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说是溪雅仁慈,饶了她的性命。

    “此话怎讲?”我半眯起眸子,问得有些急切。

    李嬷嬷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了一件……不该知道的事!”

    我手中的茶杯应声掉落,茶水洒了满桌。泛着茶香的水珠顺着桌沿滴落在了我的锦袍上,而我依旧浑然不知。

    “十八年前?”我试探着问了句。

    除了十八年前那件事,我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双唇忍不住有些颤抖,若真如我所想,那离我想知道的真相仅有一步之遥,心情激动也是难免的。

    “殿下,茶烫!”李嬷嬷见茶翻到了我身上,也顾不上我的提问,起身拿起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我已经湿透的下摆。

    可我此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还有心思顾这些。想也沒想,扣住李嬷嬷的手腕,“嬷嬷,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李嬷嬷抬起头,第一次对上了我的眼。只见她眸里的浑浊逐渐消退,最后竟变得澄澈清明。

    “十八年前,母皇生下哥哥与我后,整个承乾宫的宫人全都换了新。还有当时那些产婆、御医,通通都沒了信儿,想來一定是被秘密处死了。而你与母皇情同姐妹,母皇不忍,于是想了个法子,将你发配到偏远的宫殿,让人都把你遗忘。所以,你是当时唯一的幸存者!但你也一定答应过母皇,从此以后再不出现在她面前!”

    我信誓旦旦地陈述着曾经那段往事,这些都是我从那些宫人口中了解到的,加上自己的推测,应该错不了。

    李嬷嬷轻轻点头,“是!”

    “之后,宫里就传出了皇子夭折的消息。但其实,他并沒有死,而是被幽禁在了某处。亦或者,同我一样,寄养在外。如今,他应该也回到兽界了吧。只是我在明,他在暗。”又是一口气说完,我紧张地望向李嬷嬷,就像在等待最后的审判。也许,她的一字之差,我就会从天堂跌入地狱。

    “是!”李嬷嬷的眼里沒有惊讶,沒有错愕,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但好在,这个答案就是我想要的。

    “我大婚那日,让你來给我上妆之人,恐怕就是他吧!”

    李嬷嬷轻叹一口气,垂下眸子点了点头,算是认了。

    扣着她手腕的手猛地收紧,焦急的我不由身体前倾,“他现在在哪?怎样才能找到他?”

    “他……”李嬷嬷刚吐出一个字,就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也不知怎么回事,蓦地,一条条带着红斑的小虫快速从她七窍中爬出,眨眼间就覆盖了她的整张脸。我吓得急忙松开手,后退两大步,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虽然我从未见过这虫,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定是一早就有人在她身上下了蛊,若是她说出些不该说的,就会被蛊虫吞噬,丢了性命,这也是人界为了保密常用的手段。

    只是这虫,看得我着实慎得慌。

    看着那些虫子爬遍了李嬷嬷全身,耳边是她痛苦的嘶喊,我又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不是我不想帮她,而是我真的害怕得紧。况且,我不懂蛊术,现在完全帮不上半点忙。

    “走!快走!”李嬷嬷用她那已经嘶哑了的嗓音对我喊道。虽然模糊不清,但我知道,吐出这三个字已经是她最大的能力了。

    我立即转身,推开房门。好死不死的一阵风恰巧从外边窜了进來,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李嬷嬷。可就是这一眼,给我这一辈子都造成了莫大的阴影。午夜梦回时,我常常被这一幕给惊醒。

    只见风一吹,嬷嬷整个身体就像纸片一样成了粉碎,在空中旋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接着化为泡影,烟消云散。而那些虫子沒了依托,齐齐朝着我的方向爬來,速度之快,是我完全想不到的。

    撩起裙摆,我也顾不上形象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前冲。都到这时候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还是小看了这些红斑虫,我才不过跑开了两步,低头一看,见已有几只虫子爬上了我的绣鞋,吓得我急忙踹掉脚上的鞋子。可还不到一秒,又有虫子缠上了我的袜子。回头一瞥,只见地上清一色的红斑,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忍不住胃里泛酸,就差沒真吐出來。

    心中暗道不好,看來是天要亡我!

    就在我以为我命休矣之时,忽然从远处传來一阵悲凉的萧声。其声 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听得我肝肠寸断,忍不住落下泪來。

    与此同时,原本疯狂地朝我涌來的红斑虫全部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只听得它们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接着随风化成了灰烬。

    萧声止,蛊虫灭。而我依旧回不过神來,双腿像是受牵引般朝外走去。沒走几步,就见着一只玉萧横躺在假石之上。我着迷似的上前,拿起玉萧细细端详。素手轻轻划过萧身,润滑而细腻,手感绝佳。可见它的主人必定常常这样抚摸,若是新的,绝不会有这么顺手。

    指腹滑到萧尾,几条不平整的凹槽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定睛一看,赫然刻着一个“言”字。

    言……

    是哥哥!心底有个声音响起,不停地告诉我,这就是哥哥的!是哥哥救了我!

    我猛地抬起头,像疯子般掀开一条条布匹,绕着染坊转了一个圈。可除了染了色的布,以及一口口装满染料的大缸,什么也沒见着。

    他,还是走了……

    心底莫名的伤感,为何他不肯出來见我?

    明明从萧声里我听出了他的无奈与痛楚,可为何就是不能与我诉说?非要像猫捉耗子似的躲着我?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宸宫,第一时间迎上來的永远都是阿漠。见我脸色不大好,阿漠稍稍蹙起眉,“殿下,您怎么了?”

    我的目光沒有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听到阿漠的关怀,也不出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几不可见。

    “殿下,晚膳已经备好,现在是否需要用膳?”

    还是沒有出声,我轻轻点头。

    坐到桌前,望着桌上这些形形**的佳肴我反倒沒了胃口。特别是那些点缀在菜里的红椒更是刺眼,让我忍不住想起了红斑虫。想到这,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几近作呕。

    “以后菜里不准加辣。”我淡淡地吩咐,接着摆了摆手,示意阿漠将菜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