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真把茶一饮而尽,继续呆坐在桌前,直到快要夜禁,她才缓缓起身离开,临走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但愿我的今日,不是她的明日。”

    目送孔真远去,安长月立在门前沉思,叶云深回来见她这幅模样问道,“怎么了?怎么看着一脸这表情?”

    听说今日她去了大理寺一趟,又听说是为了鸿胪寺少卿家女儿的事,叶云深还以为她是因为案子才会露出这种表情,有同情又有狐疑,其中似乎还有几分不解。

    安长月长叹一声,转身站到门里,和叶云深一道把大门关上,“没什么,就是孔三娘刚走,她临走亲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似乎有什么弦外之音。”

    “弦外之音?什么话?”叶云深来了兴趣,追着安长月问,“但愿我的今日,不是她的明日,你说这话是不是很奇怪?她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肯定说的是杨函书现在的妻子,那男人既然可以停妻再娶,难保以后不会对现在的妻子也始乱终弃啊。”叶云深信誓旦旦的说着,这话这么明显的意思,他这聪明的妹妹竟然没听出来?

    安长月挑眉斜眼看着叶云深,“阿兄竟然在男女之事上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倒是让我很意外啊。”

    “啊?不是不是,我这就是话本子看多了,而且孔三娘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呀。”叶云深暗中抹了一把冷汗,这话说的,弄的他跟个老手一样,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嗯嗯,有道理,而且今日我见到杨函书了,他新娶的妻子就是鸿胪寺少卿秦柯的女儿秦竹卉。”安长月这话一出,叶云深立刻惊了,他啊了一声,“那,那这不就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心想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吗?这边孔三娘才来寻夫,那边她丈夫的新妻子就得了怪病,说其中没有猫腻,连他都不相信。

    “阿月,你今日去过他们家,有没有什么发现?”叶云深问道,安长月摇头,“一点不妥都没有。”这就是让她奇怪的地方,人都已经惊吓成那样,两家和来回路上都没有任何问题,这太不寻常了。

    顿了顿她又道,“秦竹卉刚有身孕不久便开始吐血,最近连回秦家都夜不能寐,很明显是针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谁会这么恨她和她尚未出生的孩子呢?”

    “肯定是前来寻夫的孔三娘啊,她当年把积蓄都给了杨函书让他入京科考,可他考上之后却直接跟秦家结了姻亲,对孔三娘不闻不问三年,孔三娘苦等三年,一朝看清真相,肯定会受不了的。”

    叶云深觉得自己推测的很有道理,但这中间有个问题,孔三娘是怎么办到的?

    安长月摇摇头,“我去过那两家,杨家也就算了,秦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以孔三娘才来长安不过几日的情况看,她更不可能。”

    秦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以秦柯鸿胪寺少卿的身份也不容人随意欺辱,且秦家有武将,家中守卫并非寻常人家那般松懈,所以她认为孔三娘没那个机会进入秦家作案。

    “如此就不是她,可不是她又会是谁?难不成是杨函书?”叶云深皱眉说了句,随后摇头说不可能,除非杨函书失心疯了,才会对自己的娇妻和尚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安长月也不觉得会是杨函书,她今日见过那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且还小人的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知道,可见不止小人,还怂。

    这样的人若说他有胆子对付秦竹卉,安长月第一个不相信。

    “算了,还是等明日带着老吴再去看看吧。”顿了顿,安长月叹口气,“也不知道江陵大哥那边什么时候才能传来消息,我总觉得这个孔真不如表现那般简单啊。”

    当天夜里子时前后,安长月正睡的迷糊,突然被一阵敲窗声惊醒,才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黑影跨坐在窗户上,见她睁眼抬头,便开口说道,“我帮你问了,不过他知道的不多,只说这个孔真原本是一富户家的女儿,后来与人夜奔到了晋陵,算不上是杨函书的正妻。”

    无论是大唐还是更早之前,聘者为妻,奔者为妾,那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孔真当初跟杨函书夜奔,定然也是知晓自己只能为妾的,只是那时杨函书定然花言巧语,使得孔真信以为真罢了。

    安长月趴在床上撑着下巴,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孔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杨函书的妻子了。

    “只有这些吗?”她问,窗户上的江陵保持着随时离开的架势,闻言蹙眉道,“其余的还需等几日,那边的管事已经传信回去,会再仔细调查清楚。”

    毕竟孔真只是个寻常百姓,江南道那边能给出这样的信息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哦,那行吧。”安长月声音里没有失望,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孔真这样一个寻常人,不收集她的信息也是正常,否则月眠楼再多的人手怕也不够。

    “对了,江陵大哥不是回西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转了?”前前后后似乎不足一年,什么时候西域到长安一来一回的竟然这么快了?难不成他是一路快马加鞭的来回?

    江陵别过头默默撇撇嘴,心想还不是你阿娘和你阿耶给逼的,长安城内有纤娘,他觉得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即便没有纤娘在,他觉得也不必担心。

    “有急事,所以回来的快些,我先走了,等那边传来消息,我会再来告诉你。”江陵正准备离开,就听安长月喊道,“别,我还没见过江南道的负责人,既然他们来了长安,那啥,江陵大哥要是有时间,你带我们去混个脸熟呗。”

    江陵没有回答,径直从窗户上跳下去,不多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安长月嘟着嘴,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瞅了眼月亮,心想为什么别人可以在夜禁的时候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