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又浩浩荡荡的去了杨家,杨家的门面没有秦家那般气派,毕竟杨函书只是个上门女婿,且还是因着妻子的关系才得了鸿胪寺的官职,且官职不过七品,实在不值一提。

    在大唐,鸿胪寺其实并无多少实权,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的大有人在,更何况这是在都城长安,一板砖下去都能砸到当朝三品大员一把的地方,一个七品且无实权的芝麻小官,实在连敷衍的力气都不愿意出。

    所以大理寺官差也没多客气,起码没到秦家时的客气,直接进门查看,不多会儿就把杨家转了遍,却没看到主人杨函书的踪迹。

    安长月随便找了个仆役问了两句,才知道杨函书出去了,这时候约莫才刚要回来,要想见到人,怕还需要等一会儿。

    她倒是不怕等,毕竟现在时间多的是,也就和几个官差一起在杨家厅中坐下。

    杨函书家中一应俱全,但跟好却一点不沾边,整个宅子里就四个仆役,其中两个据说还是杨夫人秦竹卉的贴身,剩余两个就在他们跟前,老的老,小的小,八成也只是买来充个门面。

    杨家里里外外的东西都很新,应当是秦竹卉与杨函书成亲时才搬来的嫁妆,一个男子要靠妻子的嫁妆才能填充家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说的好事。

    而且安长月看出,这些崭新的家具的质量也就一般,跟秦家的摆设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看来秦少卿对这个上门女婿也不怎么喜欢啊。

    几人在杨函书家中等了半个时辰,杨函书才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门见厅中坐了不少官差,下意识站在门口不敢再进。

    “杨函书?”安长月询问了一句,杨函书讷讷的点头称是,她这才开口道,“我们是大理寺的,奉命调查你妻子秦竹卉的案子,不知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杨函书摇头说他也不知是何缘故,今日还特意去西市找了医师,不过医师明日才能前来观瞧。

    安长月忍不住微微一蹙眉,西市的医师何时还需预约了?不都是当下便能跟着主家上门瞧病的吗?难不成最近医馆的生意都好的撒不开手?

    不过她没有立刻问出来,只嗯了一声,再询问了一些关于秦竹卉的情况。

    杨函书倒是配合,一五一十的把秦竹卉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怪异情况,又是怎么一次一次加重,都一一说了出来,末了杨函书竟然眼睛通红的请求大理寺一定要救人,他的孩子可还没出生呢。

    安长月心中唏嘘,看杨函书的样子,他似乎对秦竹卉的关心远不及她腹中的孩子,这样的男子,真不知道孔真究竟看上他什么?

    而安长月却不知道,即便是民风开放的大唐,女子的作用也仅仅如此,你若为他开枝散叶,那到时候即便情意不在,起码的尊重也还是会有,若是不能,那情意又算个屁。

    走出杨家,领头的官差说道,“这杨函书看着文质彬彬的,不过我总觉得他这人不怎么样,尤其是眼神总闪闪躲躲,看着就不像个能托付的人。”

    “谁说不是呢。”安长月赞同道,她起初以为孔真是看上杨函书的样貌,但杨函书样貌也就寻常,随后想着也许是品行,可那品行一看就不端正,毕竟品行端正的人,决计干不出停妻再娶这样的事。

    “秦少卿也是,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队伍里有人之前便认识秦家人,知道秦家小女儿是个不错的女子,不由出声惋惜道。

    “女子若倾慕一人,那真是铁了心的,看秦少卿的样子,怕也是拗不过自己女儿吧。”另一个官差附和道。

    这些安长月不是很懂,但她看多了戏本子,知道大致是什么意思,想来刚才那些人的表现,八成就如同这两位官差所说,秦少卿被秦竹卉弄的不得不妥协。

    只是不知道秦竹卉知不知道,自己千方百计嫁的人,竟然是这般德行?

    安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孔真,那日在西市街口她见到的就是秦竹卉吧,她一早就知道有这个女子的存在,那肯定也知道自己丈夫干的那些事咯?

    可她为什么还要装成疯妇的模样到溶月楼里同她哭诉,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安长月心里有事,便没再跟着官差回大理寺,而是中途拐回了西市,才一走上溶月楼前的大街,就看见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站在溶月楼外张望。

    那人一身青布儒裙,头上发髻整齐,乌黑的发间只簪了一支碧玉发簪,看着质地一般,但胜在款式新奇,似乎并非长安这边盛行的模样。

    当那妇人转头,安长月一下子便认出是孔真,她看到人的同时,孔真也看到了她,忙不迭的迎了上来,开口就问,“不知可有消息了?我丈夫他......”

    “他已经与别家再结姻缘,且那人还是四品京官,你惹不起的人。”安长月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她想看看孔真会有何反应。

    却见孔真整个人为之一怔,接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的那种,随后竟然当即对下来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安长月微微蹙眉,这反应不像是早就知道的呀,难道是她想错了?可那日孔真分明在街口痴痴的望着秦竹卉的马车,难道不是已经对此事已经知晓?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孔真,心里思绪百转,少顷俯身将人扶起进了溶月楼。

    孔真坐在大厅一角的桌前,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窗外,良久才开口说道,“我其实早就猜到了,那日我蹲在街口就是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却见她比我美好许多,不由心中怅然,本已经决定放弃,但又有些不甘心。”

    她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模样说不出的悲戚,让人忍不住想好好安慰安慰她,只可惜安长月与叶云深一样,都是不会安慰人的主儿,所以她只能默默递了杯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