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男子跌坐在地,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虽然眼中精光不聚,好在神识清醒。

    汤博父女就惨多了,躺在地上,七窍流血。

    杜宇连忙上前用手探他们的气息。

    “公子,他们还有救吗?”儒生男子勉强站起身,着急的问道。

    “无妨,只是魂魄不稳,待我收聚一下即可。”杜宇轻声说道,右手分出两缕灵气,自他们头顶泥丸宫逼入体内,不多时,缓缓收功。

    “没事了,他们要不多久就会醒来,不过受伤的魂魄想完全康复还需静养些时日。”

    “能康复就好。”男子放下心来。

    杜宇记得汤博说过,在此等他家奴,但看男子衣着气质,不像家奴模样,道:“我是隔壁房间的住客,这次能救下汤博父女,多亏了公子,不知公子是?“

    儒生男子连连摇头道:“阁下说笑了,这次全仗阁下,在下又做了些什么。等他们醒来,劳烦阁下转告,就说我是多彩山的人,他自然明白。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告辞。”男子拱手告辞,而后从窗口一跃而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杜宇将汤博父女扶到床上,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金戈声,而后喧哗之声大起,推门出去,见数十个衣甲鲜明的兵丁,正在楼下盘问。

    带头的兵长手握长戟,顺着楼梯,快速的跑到杜宇面前,稍一打量,拱手笑道:“就是公子将两个匪徒击杀的吧?”

    死去的两人,身上有血煞堂的标志。能进血煞堂的,莫不是以一当百的高手,而周围打斗的痕迹,也证明了杜宇的身手不凡,因此兵甲首领十分客气。

    “正是。”杜宇拱手还礼,点了点头。

    “公子真是好手段。”兵长赞道,试着问道:“公子可否随我到衙门一趟,录下口供。”

    若是随他们到衙门,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杜宇直接道:“房间中有两人受了伤,还需要我照料。我从外面回来时遇到这五个贼子,见他们鬼鬼祟祟,便仗义出手,后来打起来才知道是合川泽的。被我击杀两人,另外三人受伤逃遁了,领头的好像叫欧阳落,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多谢公子为民除害,那公子请便。”兵甲首领见杜宇不愿去,知道不是自己所能勉强的。让人将地上的尸体抬走,又对周围的江湖看客和万顺客栈老板仔细盘问。

    杜宇回到汤博父女的房间,找了个蒲团坐下,运功疗伤,看护他们父女。

    …………

    寅时,原本灯火通明的莹华殿也慢慢沉寂下来,越东来从怡彩的房间中出来,沿着街道,向万顺客栈走去。

    越东来走着走着,忽然间笑了起来,对着前方空旷的街道大声说道:“两位,不会是在这里专等我的吧!”

    对面漆黑的街道上,无声无息的走出两个蒙面的男子,一身灵气磅礴,竟然是两个旋照境的道人,一个是中期,一个更是后期。

    待看清了两人的修为,越东来神色不变,轻笑道:“两位也是修道有成之人,怎么以黑布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刚来定军州府不到一天,可没得罪二位。”

    “是没得罪我们,只是听闻公子身上带了不少银两,还有一些珍贵丹药。我二人对黄白之物不敢兴趣,只是修炼到了瓶颈,想借一些丹药突破。”

    “原来只是借一些丹药。”越东来笑了起来。

    两个蒙面道人相视一笑,看来这少年怕了,这样也好,省的费手脚。

    “但是两位借了去,以后怎么还?我身上带有丹药,知道的人并不多,让我想想是谁告诉你们的。”越东来站在那里,当真旁若无人的想了起来,浑然没将二人放在眼里,“盐商洛陶是不会的了,他们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那么就只有为他炼丹的那个白发老头了,我说的对不对?”

    两人眉头一皱,眼中显出怒气:“若是公子识相交出丹药,我们二人还能留你一命,若不然,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呵呵,两位改抢了,看来我猜的不错,真的是那白发老头!”越冬来狠声说道,身上的灵气直线攀升,“你爷爷我的东西,你们也敢来抢!”

    蒙面两人神情凝重起来。

    …………

    听到走廊外面的脚步声,杜宇略一感应,知道是越东来回来了,缓缓收功。左臂好了不少,六条大经已经无事,只是一些小的经脉,运转起来,还隐隐作疼。

    房间的情景让杜宇大吃一惊,越东来一身鲜血躺在椅子上。

    “东来,怎么了?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杜宇连忙问道。

    “你看清楚。”越东来没好气的瞥了杜宇一眼,“我可没受伤,这血都是别人的!”

    越东来脱掉外套,身上的血迹少了许多,那血果然是从外面浸进来的,“竟然有人想抢我的丹药,不自量力!”越东来将衣服掷在地上,从储物手镯里面拿出一套新衣服换上。

    “难道是洛陶干的?”杜宇稍一想,猜测道。

    “不是,你还记得当时和洛陶一起的那个白发老头吗?是他。我从莹华殿出来,便遇上了两个旋照期的道人,被我打发了。不过后来气不过,便去洛陶府杀了那白发老头!”越东来恨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杜宇点了点头,暗叹就是道门,贪财小人也不少,虽然东来出手狠了些,不过那白发老头也是咎由自取。

    杜宇将客栈发生的事情也讲了一遍,“那四个武者本领一般,但那个叫欧阳落的却是厉害,他用这黄铃发出音波,我听了都浑身无力,神识不聚,汤博父女更是七窍流血,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杜宇将黄铃拿出,递给越冬来。越冬来拿在手中细看,道:“这黄铃不是俗物,至于使用之法,我师兄朗生见多识广,到时候你问问他。这汤博父女有些来历,连合川泽旋照境的道人都出动了。”

    杜宇点了点头,“时间不早,我去将他叫醒,问问情况,咱们也好回船。”

    杜宇和越冬来到汤博父女房间,将汤博轻声唤醒。

    汤博恍恍惚惚,当看到杜宇后,提振精神,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是从床上翻身下来,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汤博我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先前在房间中救你们的那个男子已经走了,他让我告诉你,说是多彩山的人。”

    汤博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感慨道:“没想到多彩山的人竟然会出手帮我。”

    对于多彩山的事,杜宇不想多问听,但合川泽的事要紧,“先生怎么得罪了合川泽?他们这次可是派了一个旋照期的高手。”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汤博低头道,显然是不愿意说。

    杜宇看了一眼越冬来,越冬来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们乘坐的船快要了,就此告辞,先生多加小心。”

    汤博听到“船”字,精神猛的一震,“两位乘船是要去哪里?”

    越东来和杜宇听出了汤博声音中的异样,杜宇直言道:“去圣山。”

    汤博喜出望外,恳求道:“两位前往圣山,能否带上我和小女?”

    汤博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连忙又道:“杜公子对我父女有救命之恩,我还未报,这又相求,实在是无奈之举。想合川泽的刺客找到这里,我那家奴定然是回不来了!我想去京城投奔亲戚,但身无分文,路途遥远,若是再遇到歹人,性命不保,希望能和两位同行。我在京城的亲戚颇有些富贵,到了那里定然厚报两位!”

    此时也醒过来的汤燕一双明眸眼巴巴的望着杜宇,满是希冀,杜宇两次出手,特别是最后一次,大展神威,汤燕心中,杜宇的形象异常高大。

    杜宇看汤博父女凄凉,便道:“厚报就算了,收拾收拾,一起随我们走吧。”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几件衣服,汤博很快便好了。杜宇俯下身子,将仍然头晕脑胀的汤燕伏在背上,准备去渡口。

    汤燕趴在杜宇身上,很是不好意思,低着脑袋。

    越东来一手拿着汤博的包裹,一手扶着汤博,随杜宇下楼。

    这损坏的房屋和家具,店老板自然不敢要求赔偿,但杜宇还是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店老板千恩万谢,越冬来却是直摇头,这客栈日进斗金,还贪图这二十两银子,再说找赔主,也是那合川泽!

    出了万顺客栈,吃了早饭,越冬来租了辆马车,前往码头。

    定军州码头,人山人海,一到码头杜宇便四处张望。

    汉白玉砌成的护栏围出了一块足有百亩大的广场,三十六根数丈高,两人合抱粗的石柱交错排列,上面刻画着精雕细琢的图案,道法传播,定军建州,仙人灭妖,气势恢宏。

    广场边上,一座九层高楼分外惹眼,两只数丈高的异兽分立两旁,对天长吼,怒目圆瞪,粗壮强劲的后腿微微弯曲,像是要随时腾空而起,撕裂前方未知的邪物。

    杜宇要寻找的,便在这九层高楼前面。几名工匠,正在雕刻一个石像,旁边是一个石碑。石像已初具成型,是一个少年,像极了杜宇。少年扶着的石碑刻满了文字,在颂扬这个少年,也就是杜宇的功绩。

    杜宇用灵力隐了面目上前,越冬来盯着石碑,良久不敢相信的问道:“杜宇,你把五十万两银子全捐了?”

    “是的。”杜宇点了点头,心中自豪道:“那州主说要为我刻字立像,动作到快。”

    越冬来苦笑一声,摇头气道:“别人说我败家,没想到你更败家,这可是五十万两银子呀!”

    杜宇讪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这五十万两银子全是你的,其实这个石像应该刻你……。”

    越冬来摆了摆手,拍着杜宇肩膀,叹了口气,“不要这么说,既然给了你,便是你的,但要知道你会全捐了,我是不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