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身影恍惚如魅影,浮飘出三丈外,针雨也纷纷势尽劲消坠地,虽则仍有些向前飞行,但已经无法伤人了,双方的距离已拉远至五丈以上。

    针魔绝望了,毛骨悚然,手脚冰凉,转身撒腿便跑,以全速向水边飞跃。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逐渐

    到了身后。

    “魔鬼!你去死吧!”针魔突然转身怒叱,第二批针雨再发,漫天“咻咻咻”声,数量比第一次更多,劲道更惊人。

    可是,当双手的飞针破空飞出时,她心中一跳,脸色骤变,知道完了,心

    向下一沉,浑身发僵。

    已追至她身后三丈余的江星,猛地向前一扑,就在他身躯贴地的刹那间,右手疾扬,电虹已经以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到达针魔的胸口了,两人是暗器道的宗师级人物,每一步动作都有自己的盘算,但这次她和江星似乎配合得天衣无缝。

    针魔寒彻透体,她已无法闪避,仅靠本能地勉强扭动身躯,丧魂引长驱直入,贯入右胸下方,浑身一震,如中电殛。

    针雨从江星的背部上空呼啸而过,全部落空,有几枚几乎贴着头后骨飞飙而过,危机间不容发。他是在对方飞针出手后再向前扑倒、然后发射丧魂引的、丧魂引竟比飞针还快了一息,就在一刹那胜负已分,计算之精,妙到毫巅,江星自己也很满意,看来哈托尔所授的战神不败神功确实是神奇玄奥。

    丧魂引在江星神功催动下,发后先至,难怪针魔连闪避的机会也未能抓住,仅来得及扭动身躲过胸心要害被丧魂引刺入的凶险,生死间不容发。

    江星蓦地一跃而起,大踏步上前,针魔双手捧胸,转身踉跄奔向江边。江星徐徐尾随,大声说。“你想死在水里,办不到。”

    针魔脚伐零乱,但仍向前奔,快到达水边了。

    “事关在下的生死,在下不能怜悯你。”江星脸色冷硬,他的语音逐渐沉重了。

    针魔痛得浑身颤抖,脚下渐慢摇摇晃晃。

    “在下如果找不出你们的主事人,你们的主事人将不断派人暗杀在下,我在任何地方都得防备有人偷袭暗算,喝口水也有可能中毒死亡。因此,在下不会善罢甘休,必须要除去隐患。”

    针魔快跄跄踉踉到达水边了,跌倒又重新挣扎着爬起。

    “敢于暗杀在下,而又能派出大量手下,设下周密的陷阱,这人定是了不

    起的枭雄。在下与他之间,只许一个人活着,死而后己。”江星的语音坚定有力,震耳欲聋,充满自信:“擒贼擒王,不擒杀主脑,在下睡不安枕。”

    针魔兀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江星,痛疼不堪的脸上却扬溢着骄傲的神彩:“你作梦吧?他是天上遨游的雄鹰,必定会站在九重之巅……”

    她终于距水际仅一丈左右了,猛地向前一扑,江星急步上前,一把抓住针魔的右臂猛地一拖一带,针魔发出一

    声痛苦的呻吟,摔倒在滩岸上,身躯一阵抽搐,仰面朝天,曾经美丽的面容逐渐枯朽,手脚渐松。

    “在下不能对你仁慈,你钟情的男人是谁?。”江星两眼炯炯有神,身体站得笔直:“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才会救你。”

    针魔忍住痛疼,张开失神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能告……告诉你。”针魔终于说话了:“我……我痛得受……受不了,补……补我一剑,我……我不怨……怨你。”

    “不!”江星语气坚决:“我要知道真象!江湖上口碑上佳,实力雄厚的三大暗杀集团,九重楼、一线天、修罗会。告诉我,你是属于那个集团的高手刺客?是你喜欢的男人让你来杀我?”

    “我……我不……不能……”

    “在下好不容易获得你这位重要人物,你不说我决不会罢手。”江星凶狠地说道:“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公布天下,把江湖人士请来验看。必定会有人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找出你的根底来。”

    针魔欲言又止,最后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昏厥过去了。

    “怎么样了?”

    形势已定,康兵走了过来,江星抬头,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抱着黑貂在远处忽隐忽现,沙洲上的风凛冽袭人。

    “这个针魔挺不好对付,哼!她必须要招,否则我不会让她死得舒服……”

    江星暴虐猙狞的面孔令康兵心悸,为针魔感到悲哀,连想死都做不到了,真正是人生惨事。

    针魔醒来时,星斗满天。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座猎鸟人歇息的草棚内,一旁点着一根松明,身侧坐着悠闲的江星。

    她也发觉自己身上仅穿了亵衣,胸口被用衣带做的伤巾包得紧紧地。

    “我不会感谢你救我。”针魔虚弱地说:“干我这种行业的人,守秘是最基本的条件。我是此中高手中的高手,你不

    可能在我口中到得什么。”

    “我知道你很勇敢。”江星阴森森地说:“心肠也够狠毒,人总会有弱点,在

    狠毒的反面,必定隐藏着软弱的缺憾。黑道煞星南霸天许棠就怕蛇,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屠狗,但见了一条小小的草花蛇,便会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发僵,这就是他的弱点。我不会用残酷的手段向你迫供,因为在我看来,一个动了感情的杀手就不再是合格的杀手了,尤其是你这样卓尔不群的女杀手。

    你做每件事、说的每句话、甚至是穿的每件衣裳都会考虑那个男人的感受,要不是你心有牵挂,我们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江星脸色缓和下来,怜悯地看着针魔:“如今这世道做杀手难,做女杀手更难,更何况是一个动了真情的女杀手……”

    “呵……想不到自在公子还是个感情专家,我……我不会……说的。”

    “哦,真的?还有别的办法呢。”

    “你在白……白费工夫。”

    “咱们走着瞧。”江星诡异的笑笑说道:“这附近隐蔽得很,我有的是时间。”

    午夜时分,针魔开始发高烧,她已陷入昏迷境界。

    当针魔神智稍稍清醒时,看到棚外的江星,正悠哉游哉哼着小调,得意洋洋在烤野鸭。

    “给……给我水……”她虚脱般低叫。

    “好,水来了。“江星满脸笑容,欣然说道,将已半熟的野鸭移至火旁,穿鸭的树枝在三脚架上放好,拿过棚侧由村中买来的陶水罐,另有一只碗。

    “喝吧!”江星扶起她的上身让她喝水:“水没煮开,喝坏了肚子概不负责。”

    针魔一怔,她苦涩的低下头,不能不喝,喝了一大碗水,“谢谢”,江星恍然未闻,放下她,重回火旁烤野鸭。

    “嘘”,针魔出了口气,又陷入了昏迷中。

    “你……这是问口供?”

    火把的恍惚明暗中,黑影亭亭,衣袂飘飘。

    江星抬头看了看宛如精灵的白灵,抢过康兵手里的酒囊,大灌一口,砸了砸嘴,诡异的笑了笑“她马上会发高烧,会胡言乱语,当然,也许会说些心底的小秘密……那就看运气了”。

    沙洲的秋夜寒气堪比寒冬腊月,冰冷澈骨,松明火把有渐渐熄灭的迹象。

    “有据可查,她就是只为花红不问缘由的冷血杀手,她本就该死!只是军师蔡明静的线索在她身上而已……”

    康兵已经打起了哆嗦,江星不得不耐心解释一番。

    “你问问她,会不会你说的那种搜魂之类的邪法?你这么对付一个女人确实是不怎么人道……”哈托尔也看不下去了,一脸的鄙夷。

    江星勃然大怒:“他妈的我做事要……”

    “啪”

    寒风拂过,江星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纤细秀气。

    “下次听到你骂我,废了你!我直接去找龙王请罪”

    冰冷澈骨的雪花飘散在空中,人影杳无踪迹。康兵目瞪口呆,朦朦火光中见江星的脸色如夜色一般的幽黑,“星哥……?”

    “嗯,没事!哈哈,不就是一巴掌嘛?你知道不?这叫美女赏脸……”

    看着兀变脸色的江星,康兵木木的点了点头,美女赏脸就是打脸?那万一她以身相许不得…………康兵看着江星脸上的巴掌印感到阵阵的寒意。

    天亮了,针魔缓缓醒过来了。

    她浑身开始发烫,脸红如火,嘴唇已出现干裂现象,体内正常的五脏六腑都有枯竭的感觉。

    “救我……”针魔心神崩溃似的叫,“请……请给我找……找郎……郎中……”针魔用恳求的声调说道。

    “老天爷!郎中肯来吗?你在妙想天开。”江星若无其事地答道。

    “那……那就带……带我到……到县城医……医治……”

    “你这鬼样子我敢带你走?准备打官司吗?”

    江星奚落道。

    她的情形真够狼狈的,只穿了亵衣裤,中衣下面一塌糊涂,臭味冲人欲呕,大男人当然不会不避嫌照顾她,像这样抬入县城,官司必然打定了。

    “我……我快死了……”

    “你本来早就该死了,不用埋怨啦!”

    这时的针魔,已经不是含笑杀人的女杀手了,而是一个被高烧折磨得意志快崩溃的普普通通女人;高烧少不了昏迷,昏迷少不了恶梦,恶梦少不了呓语,呓语难免会泄露久蕴于心底的秘密。

    江湖中的朋友刀剑在手,一言不合杀机怒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不皱眉,动起手来生死皆置于度外。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怕死,不怕死又何必活着?英雄就怕病来磨,被病一拖,勇敢的人很可能就会变得多愁善感,心智脆弱,这可是地球上的犯罪心理学,亦是江星从事行业的必修课程。

    病,就是针魔的弱点;世间大多数的人皆有这种弱点,平常得很。

    “救我……”她崩溃似的叫。

    “我已经在救你,可惜我的金创药不太灵光。”

    “那你……我……”

    “你不要紧,大概还可以拖三天,我会等你断气,我会把你埋葬在沙洲上,立不立碑?”

    针魔大叫一声,又昏厥了。清醒时,已是秋阳高照,可没有一丝暖意。这一夜,她受够了。

    从天亮到如今,除了水,江星根本不理睬她。她只剩下一口气,人已经完全走了样。

    “你……你没……没替我换……换药、”针魔用模糊颤栗的语音说道。

    “我的药用完了。”江星泰然地说,在棚外伸展手脚,一旁搁着夜间猎获的

    两只大雁。

    “你……我……我……把我杀了吧!”

    “我对做凶手毫无兴趣,我只等着你断气,埋了你好拍拍手走路。你知道,要一个男人来照料女病人麻烦得很呢。”

    “我……”

    “告诉我,你贵姓芳名呀?也许,我会替你立一块墓碑,刻上你的芳名,好让你喜欢的人来拜祭。呵呵!不要谢我,人死留名,应该的,。”

    “救救我……”

    “还没到时候。喂!你不是姓针吧?”

    江星毫不为动,笑容可掬的说道。

    “我……我姓林……林小贞。”针魔终于崩溃了。

    “哪个组织?”

    “修……修罗会……”她的神智已陷入恍惚境界。

    “贵会主是……”

    “火麒麟蒋百石。”这次她答得最清晰。

    “啊?怎么会是他?星哥,火麒麟蒋百石传闻是云岚大陆三散仙之一的苦行僧仙佛昙大师的弟子……”

    康兵惊讶不已,要知道苦行僧仙佛昙大师乐善好施,慈悲为怀,他可是当今江湖中白道和侠义好汉们的精神领袖,没有之一。火麒麟蒋百石亦是泰洲地区白道中的领袖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亦属江湖中扛鼎人物之一。

    江星摆了摆手,继续追问:“哦!我带你去找他,怎么找?”

    “在……泰山的泰……泰安……庄。”

    “谁出的花红要你布局杀我?”

    “没有花红……”

    “百变神梭曹英怎么说是南方蛮夷人?”

    “她……她只知……知道一边,她只接……接受我的差……差遣。”

    “哦?还有几边人?那你说”

    “是游龙……公子,还有蛮夷人的花甲族……军师指明要你……命”

    江星大出了一口气,终于柳暗花明了。身后寒气袭人,白灵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你们修罗会怎么会和蛮夷的军师蔡明静搅和在一起的?”

    “琅琊公子谢飞牵……线,游龙……公子……是会主的……少爷,他也要杀你……所以……没收花红”

    “他妈……免费赠送啊!败家子!”

    康兵鄙夷地看了看江星,叹了口气

    “蛮夷的军师在哪里?”

    “约的是……益洲府……南洲……港”

    针魔忽地呻吟一声,又陷入了昏迷。

    江星把针魔安顿在小镇的客栈内,留下足够的钱,匆匆踏上南下的旅程。

    云梦南方泛称湖南指云梦泽的益州,昌洲等少数平原地带;湖北,则指云梦州岳州荆州诸北岸大埠。

    两地的风俗、民情、贫富,都有很大的差别,甚至湖北人说话,湖南人听

    不懂。

    打起架来,通常湖北人要表现得勇猛彪悍些。

    湖南人碰上湖北汉子,宁可采取吵架而不想打架,吵起来你我都听不懂,呼啦呼啦各骂各的,不伤感情。这均表示益洲府是一座最复杂的大城,海运酒运的中心,商业鼎盛,比两座首府(云梦洲,岳州设两市政使司)更

    繁荣,更富裕。

    毫无疑问地,这里也是牛鬼蛇神的鱼龙混杂之地。

    人口急剧膨胀的结果,是贫户愈来愈多,挺而走险的人,也日渐增加。当

    然,为非作歹噬人自肥的人,并非完全是贫穷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垃圾;有城镇村落,就有地痞流氓;决无例外。

    京口释在西门外运河旁,通常把这里称作清河码头,相当热商店,市肆林

    立,墙桅如林。由于位于城外,所以没有夜禁,旅客不受拘束,因此有此地方通夜营业,什么希奇古怪事都可能发生。

    京口客栈是一座口碑不怎么好的二流客店,落脚的旅客品流复杂,藏龙卧

    虎,蛇鼠同穴。

    江星落店已有两天,住房在三进院,是一间有外间的上房,他的身分付得起食宿费。

    暗龙卫,对内称铁血卫,每一个人都是可独当一面,武功超绝的密谋全才,绝对冷酷无情的杀手,他们只对自己的领队负责,这也保证了组织的独立性。

    天下各地那些油水喝得太多大肥的大官小官,各地雄霸一方为富不仁的大豪大户,一提起暗龙卫三个字,半夜三更也会从恶梦中惊醒跳起来。

    他们也是化装易容的专家,但名号却不变,相貌随时随地更改,所亮的名

    号却始终不变。那些横行天下的江湖大豪大霸,也是暗龙卫盯梢追踪的对象,只要他们有不轨的图谋或蠢动,格杀令会很快地颁发下来。

    连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勋贵豪门世家,也对暗龙卫怀有极高的戒心。

    益洲府城的东侧近淮山处,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园林大宅,院墙高有丈二,而且墙头有荆刺防护,院门楼如牌坊神气得很。

    院门大开,两盏门灯在微风中摇晃,笼外有四个朱红大字:唯心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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