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啦,我见他弯腰,流云衣袍倾泻,浸湿袍角,我看他高挽袖口,在阳光斑驳处,几点莹白闪耀,我看他拿起那鲜翠欲滴的荷叶高高举起,清脆的荷叶与他莹白的手臂,形成对比,那一幅画面,如诗如画。

    “璨,既然你曾经为我画过画,今日我也赠你一副。”我看着他,喃喃自语。

    然后起身,转身,回去房间。

    研墨,提笔……

    脑中将刚才的画面,过滤了一遍,然后,下笔。

    其实,异世也有异世的好处,在现代,我什么都不会,在这里,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我都会。

    细毫在画卷中,缓缓游走,洁白的画卷中,渐渐出现刚才那个画面的轮廓。

    繁茂的荷叶,田田圆圆,还摔滚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荷花含苞待放,粉似桃花三月天,亭亭玉立,宛在水中央。

    他一袭流云白衣,倾泻而下,荷风扫过,白衣长袍,飘扬猎猎,如泼墨长发,飘飘荡荡,如诗如画。

    手臂上抬,袖袍滑落,金光之下,手臂莹白一片,闪耀着银光。

    他面容如玉,脸色有少许微红,眼角带笑,唇线微扬。

    我轻轻搁下笔,看着画卷的他,微微扬起笑意。

    “殿下,画工很好。”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猛地一愣,我回头,看着他提着食盒,盒中微微散发出荷叶的香气。

    我看着他,他的面上有一丝微红,眼眸中好像极力地隐藏什么而变得古井无波,声音清朗却像是掩饰什么而变得清清淡淡。

    看着那样的他,我不由得面上一热。

    一个女孩子家家关上门来,画男子,还画的如痴如醉,让人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是个女子都会脸红吧?

    即使我皮厚,也不会皮厚至此。

    我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我只是练练笔而已,毕竟好久没有画画了,也不知道画得怎么样?”

    他提着食盒走到桌旁,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食盒,荷香飘溢,让人食指大动。

    我眼眸亮晶晶的,走到桌子旁,拿起勺子就大快朵颐。

    “殿下,此画送与我,可好?”

    就在我,大口喝粥的时候,他突然飞来一句,一口清粥没咽下去,生生梗在喉咙。

    “咳咳……”我放下碗,不断地咳嗽着。

    他的手掌,贴在我的后背,轻轻一拍,瞬间喉咙畅快无比。

    我摸着喉咙,面上因为被粥梗地殷红,然后看向他。

    他已经小心收好画卷了,一副不管送不送都要拿走的模样。

    我叹了一口气。

    这幅画,本来就是给他的。

    于是,我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荷叶香酥鸡。”

    我愣了,他也愣了。

    因为,这一次守陵,我们一直吃的是素。

    “殿下……你……”

    “咳咳……”我干咳一声,“随便说说。”说完,我哧溜哧溜地把半碗粥喝完了。

    夜晚,我趴在窗头,透光树梢看着忽明忽暗地灯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轻衣突然扑闪着翅膀,停在我的窗前,它看着我,突然飞向我。

    我伸手,它低头在我掌心放下一片花瓣。

    我拿起花瓣,对着月光看了看,然后轻轻一颤。

    “凤凰花……”

    是的,凤凰花,鲜红如血的凤凰花。

    轻衣突然展翅,在我身前盘旋,然后在转身,向山中飞去。

    “轻衣,等等……”我急忙出门,用一双肉脚跟了过去。

    现在的我,还没恢复真气,所以,现在的我,就和普通人无异。

    我追着轻衣的身形而去,而身后的他,却马上追了出来。

    “殿下……这么晚你去哪?”

    他速度很快,一把抓住我,眉宇紧皱。

    我皱了皱眉,然后指着轻衣说道,“带我追上轻衣。”

    他突然一愣,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半响之后他才道,“好。”

    他右手揽着我的腰,然后踏步而飞。

    记忆中,我与他认识这么久,他从未这般带着我飞跃。

    其实,这也难怪。

    我的武功不需要人,带着飞跃。

    轻衣扑闪着翅膀,一路往上。

    直至,在山腰处,那一树开的红的妖艳的凤凰花……

    凤凰花,鲜艳如血,随风飘散,一片片,如血花喷涌而出,转眼飘逝。

    心,蓦地疼了。

    御轻,你这又是何苦?

    我挣开他的怀抱,缓缓走到凤凰树下,双手接着凤凰花瓣,一片一片,如捧鲜血。

    “轻衣,他想要这株凤凰花?”

    轻衣雪白的翅膀,在花雨间闪耀。

    我笑,“好。”

    不管,御轻的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我捡起一块石头,蹲在凤凰树的树根旁,开始挖。

    “殿下……”

    他伸手阻止了我的动作,我甩开他的手,继续挖。

    “不管他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都给。”

    他看着我,半响,然后抽出一把小匕首,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继续挖,他看着我,拿过刚才我拿过的手,也跟着挖。

    我不想伤了它的根,所以,我只能这样费力地挖着,以便不伤他分毫。

    只一会,我便微微喘息。

    果然,我一直都太依靠内力了,所以,这种事情都显得费力。

    就这样,他陪着我从深夜一直挖到第二天凌晨,直至,东方泛起鱼肚。

    我微微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身,喘了口粗气。

    然后他也缓缓站起,白袍沾染了许多泥泞。

    我突然有点愧疚,看着他,呐呐开口,“对不起,让你……”

    “别说了,赶快栽种吧!这样把它从土生土长的地方移过去,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呢!”他伸手用他的干净的袍袖替我擦了擦汗。

    我点头,看着他满是泥泞的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何时,这般狼狈?

    “殿下可是嫌璨脏?”

    额?

    我快速地摇头,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而他看到我的举动,沉默了片刻,终于憋不住笑了。

    这一笑,如雪后初阳,融化万物。

    而我却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

    “殿下,好丑,好脏。”他笑,伸手替我擦脸。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刚才还说我嫌弃他,现在,他这是嫌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