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随后追出来的他,急声呼唤着,我扭头,看着他在大雨中飞奔而来,看着他一身流云白衣沾满泥泞,看着他大雨倾盆中,却眸中闪着担忧。

    我看着他,缓缓起身,却是站立不稳,晃了晃。

    刚才,我突如其来,释放出所有的力量,现在的我,不但精疲力竭,而且,还因为突然用力过多,导致现在内附受损,瘦了内伤。

    “殿下。”他走近我,伸手扶住我的肩头,急切地看着我。

    我打开他的手,转身便走。

    璨,请原谅我的冷漠,请原谅我的狠心。

    对于你,我真的不想伤害。

    血,从我嘴角漫漫溢出,无力垂下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脚步一下比一下更重,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殿下!”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黑蒙蒙的一片——

    我知道,一定是在梦里。

    我全身冰冷,眼前一片黑暗,我不断地走着,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我不断地极力远望,却怎么也望不到头。

    “唉……天下七分已久,是时候该结束了,王星逐渐现世,将星也一一闪耀,只是,将星的命运多舛啊……”

    “师傅,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呢?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是这样的,几日前我路过帝都,见一人星光闪耀,掐指算了算,才知他是其中将星,只不过印堂发黑,若是两国交战,必有生死之劫,已经告诫他若是能避其锋芒,安能逃过一劫,只是……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师傅又在悲天悯人了,你那么关心苍生,怎么不见得你出山安定天下?”

    女子的嗤笑声在我耳边悠悠回荡,女子的不以为意的神情,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看着昔日的自己,意气风发,满不在乎,而我却全身战栗。

    原来!

    师傅早已经将所有的悲剧告诉了我,只是因为我,从未、在、意!

    !!!

    原来,害死御轻的人真的是我!

    如果不是我没有重视师傅的话,如果当年我继续追问,如果当初我执意不让他到边关……

    那么!

    御轻他,至今还活蹦乱跳。

    原来,御轻什么都知道,却依旧……依旧……欣来赴死。

    御轻,你让我拿什么还你这倾世之债?!

    我猛地惊醒,全身冷汗淋漓。

    我猛地坐起,透过窗户,透过黑夜,看到树梢后的陵墓。

    陵墓的两边点了两盏琉璃宫灯,在清风之下,烛火摇曳。

    御轻……

    你明明聪慧玲珑,却为何会痴傻至此?

    我突然想起,在我五岁那年,母亲拼命护我离宫那夜。

    那夜,雨下的很大,母亲以死相逼,才换的我能够安全离开,但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人来抓捕我,而就是那时,有个小男孩,他帮助了我,是他利用水车,送我安全离宫。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去找过那个男孩,甚至,我从来没想过,那个男孩是谁,可是……

    今日,我突然发现,当年那个男孩手掌的温度,和后来的御轻,竟然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暖,使人安心。

    原来……

    御轻,你何其痴傻?

    我看着那远处的陵墓,看着它灯火跳跃,眼中酸涩,眼泪,竟就这样毫无意识的流下来。

    就在那时,门开了,药香飘溢。

    “殿下,你醒了。”璨端着药,缓缓走来。

    “你怎么还在这?”我没有看他,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远处的树梢后的灯盏。

    璨,好像是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我,对他冷言冷语,竟然毫无表情。

    “殿下,你受了内伤,先把药喝了。”他不理会我的不耐烦,径直将药端给我。

    我眉头一皱,欲打开,却被他抢先一步端开药。

    “殿下讨厌我,我知道,但是,请殿下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把药喝了!”他伸手挡开我的手,淡淡地说道。

    我挑眉,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你在命令我?”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药碗端至我的唇边,说道,“请殿下喝药!”

    “你——”

    “殿下,现在受了伤,不是我的对手。请殿下把药喝了,不然,璨会用强的。”他左手禁锢我的双手,右手将要端至我的唇边,声音竟有不容拒绝的决心。

    这个混蛋!竟然敢以下犯上?

    我总算体验到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咬牙,狠狠地瞪着他。

    “在殿下伤重昏迷中,我怕殿下醒来会乱用真气,所以,封住了你的穴道,相信,殿下应该理解璨的一片苦心。”

    我擦!

    白若璨,老子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卑鄙小人?!

    我瞪着他的双眼,差点喷出火来。

    我瞪了他许久,而他面不改色地与我对视,然后……

    然后!

    我妥协了……

    我张口,就着他端着的碗,把药喝得精光,连渣都‘舍不得’剩。

    他这才缓缓放开我的手,然后起身,背对着我。

    “我不会让殿下为难,殿下不想见到我,那么璨,尽量不出现你的眼前,但是,殿下必须按时吃饭喝药。”说完,抬步离去。

    我瞪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

    这个混蛋,等我恢复真气,冲开穴道,就好好教训你。

    不过,看到他刚才的神情,我还是轻叹一声。

    现在的我,被封了武功,手无缚鸡之力。

    现在的他,如果硬要出现在我的眼前,硬要做什么,完全可以。

    可是,他……

    这般痴傻,何苦?

    后来的日子,就像他所说,他除了给我送饭,送药,真的不出现在我的眼前。

    即使我每天去御轻的墓前,他也不在,却总是帮我准备好酒菜。

    酒是轻衣决。

    我闲来无事,总是酿着,备着以后可以用。

    六月初,碧潭荷风阵阵,清香入鼻,碧潭之下,游鱼嬉戏。

    我站在碧潭畔,看着水面那一叶竹筏,轻轻荡漾。

    竹筏是他自己做的,他乘竹筏,只为我曾经无意一句,荷叶水晶粥。

    他临水站在竹筏之上,流云白衣飘绝,墨色青丝飞扬,如玉的脸庞在阳光之下,镀上一层金色,如此耀眼。

    他一直寻找,寻找那片能让荷叶水晶粥更好吃的荷叶。

    我再次轻轻叹气,撸了撸袖子,撸了撸裙摆,也撸了撸裤脚,脱下鞋子,踩到水中,坐在潭边看着他。

    他白衣耀眼,流云一片,看着此时此刻的他,竟让我有种莫名的轻松。

    曾经多少次幻想过,我会和谁这样闲云野鹤般地过着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

    这样,我就不用管什么江湖情仇。

    这样,我就不用管什么乱世纷争。

    享闲云野鹤之乐,做浮花散月之诗。

    惬意,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