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一行之后,天界魔族之间的一场大战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天界已最后下了一次警告,作战的准备也已完全做好,兵力也开始渐渐往魔界边境集结。

    润玉次日一早就要亲自前往督军,今日的公务忙完已是深夜,想着这一走又不知是多久,还是赶着去见一见笠珠。

    笠珠也似乎心有所感,直到深夜也没有入睡,只在榻上辗转。

    润玉依旧瞒着她,只说魔界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去一趟,要离开一阵子,绝口不提这次会是一场大战。她现在这个状况,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担心罢了。

    他们两个之间隔着一层纱帘,连对方的面容都看不太真切。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隔着点什么,总是怕万一一个疏忽就发生了直接的触碰。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笠珠有些低落,“你知道吗,在人间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和你告别,因为总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再回来的时候我还在不在了。我总是好奇你到底去做些什么,想着要是能和你一起去,是不是时间就没那么难熬了,可我如今还是不能和你一起去。”

    她这么长久的被独自关在这里,难免会想得太多,再说能见的也只有润玉,他这一走,她就和坐牢没什么两样了。

    润玉也很心酸,正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倒是她自己先开口了:“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像怨妇了?”她抚着头发笑了一下,“如今你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总不能缠着你哪都不让你去吧,那不是成祸水红颜了?你说是不是,陛下~”

    她这样称他为陛下的时候可一点不显得生分,反而格外透着亲密,仿佛着是什么爱称来的。

    伤春悲秋根本不是她笠珠的风格,她又俏皮起来,“自从陛下成了陛下,可是越来越俊了,可惜我都不能摸一摸抱一抱了,只有看一看的份儿。”她眯着眼,用手指在纱帘上描摹他的轮廓,“不管看多少次,都看不够啊。”

    润玉隔着纱帘握住了她那只手——只要不是直接接触,随便隔着什么其实都可以,所以这样的程度是没关系的。她的手是冷的,似乎没有体温,只能被他的手捂暖了一些。他目光沉沉,道:“我一定会将你治好。”

    那句话其实他自己都没太大把握,他与老君以及沉魇密谈过,让她正常地活过来并非没有法子,只是那丹药没有真正试验过,还不太稳妥,他不敢冒险,总得找个和她情况差不多的,先试过才好。

    笠珠踮着一只脚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低下头不好意思道:“那个……其实我还想亲一亲的。”

    润玉愣住了。

    “不不,我涂口脂了,这么一来肯定要在帘子上留印子,这么白这么软的帘子,多么的可惜。”倒是她自己先打退堂鼓了。

    润玉挑挑眉,“你没学过清洁咒?”

    笑话,做神仙的怎么能被这种小问题难倒。分明她就是个纸老虎,一动真格的往往她自己先怂了。

    他又走近了一些,脸几乎贴到纱帘上,仿佛在说,你倒是来啊。

    笠珠有些磨蹭地凑近,探了探脖子,很轻很轻地,啄了一下。然后捂着脸飞快地跳回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从上到下裹起来,在里头闷闷地说:“走啦走啦,我要睡觉啦。”

    润玉失笑,又不是没亲过怎的害臊成这个样子……

    ——等等,她莫不是将那次忘了吧?

    纯白的纱帘上残存的一点红印确实十分突兀,润玉看着却觉得心情很好,就任由它留着了。

    谁知次日一早,卞城王突然求见,是押着暮辞来的。

    先前鎏英公主信誓旦旦说要身先士卒,此番却又突然愿意把人交出来,润玉也有些意外。

    原来是卞城王实在看不下去了,使了个损招把鎏英关了起来,这才有机会把暮辞带上来。

    天界本来师出有名,胜算不小,现任魔尊并不愿开战,便联合众城主向卞城王那边施了压,大有先集体灭了他好给天界一个交代的意思,不然一贯宠女无度的卞城王又岂会不惜冒着父女反目的风险这样做。

    既然魔界的诚意表得如此之足,天界暂时也没有了开战的理由,便偃旗息鼓,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也有所缓解。

    对暮辞,也确实没有用重刑,此人问什么说什么,还算是相当配合。

    他交代他确实离开过魔界,但也只是在凡间四处躲避,虽找不到人证,但以他的身体状况,并不能再炼出一支灭灵箭,再结合忘川异动,的确没有新的灭灵箭产生,而此前的几支箭的下落,也没有什么疑点。

    于是问题的重心变成了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幸存灭灵族的。

    但是,暮辞又说,他的族人没有一个从那场浩劫中幸存,若不是魔尊有私心把他藏起来,面对全魔族多年的围剿清查,不会有人幸存的。

    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人能幸存,那只能是族里的大巫觋喑。他不是灭灵族人,来历也不明,就连名字也是老族长起的,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当年在族里倍受推崇,他的……”说着说着,他忽然噤了声,有些震惊地望向另一边旁听的沉魇。

    沉魇眯了眯眼,和煦道:“你继续说。”

    “……他是一条黑龙。”

    在场者无不讶然,连润玉也对沉魇投以质询的眼神。

    但是,下一刻,润玉就反应过来,这不对,沉魇是后来才跃龙门变成的龙,此前真的只是一条普通的鲤鱼,这一点,笠珠绝对可以证明。

    沉魇神态自若,向在场诸位拱了拱手,“众所周知,我是鲤鱼变成的龙,跃龙门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北海,包括陛下都可以为我作证。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条黑龙,诸位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点?”他又叹了口气,对暮辞道:“小朋友,我是不是该说你太天真?假如你们的大巫活了下来,那他想做的,只会是为了报你们的仇,可你刚才却毫不犹豫就将他供出来,可见你关于你们大巫的那一番说辞只是拿来诓骗我们的。”

    暮辞想的只是洗清自己的嫌疑好不拖累魔族,没有考虑那么多,沉魇这一番提醒,让他陷入纠结之中。

    沉魇思忖着,道:“倒是确实可以从灭灵族大巫这个方向入手,不如就从龙族开始查起,找一找是不是真有这么条黑龙……”他没能说完,因为下一刻,暮辞说:“不用查了,是我做的。”

    竟翻供了。

    沉魇哂笑,“原来你早前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怎么突然就想开了要招供?还是终于又记起了国仇家恨,要袒护你们大巫?”

    暮辞就不说话了。

    今日主审官并不是沉魇,他再次拱了拱手,也不说话了。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润玉,等他最后下个决断。

    润玉揉了揉眉心,“今日的供词不做数,先收监吧。待龙族自查过后,再行审判。”

    暮辞今日所说的确没什么可信度,不排除他只是胡搅蛮缠,便也只能先取证再审判了。

    不久后,鎏英逃了。

    卞城王到底是不舍得掌上明珠,事情没有做绝,听闻她逃了也只是叹了口气。暮辞被关在天界,谅她也做不了什么,逃家也不过是赌气而已,便随她去了。

    但鎏英是真的敢上天劫人。

    她这次准备不算充分,心里憋着一口气上的天,要说具体什么计划,还真没有。她蹲在房顶等底下巡视的卫兵走过,刚好就被上来散心的锦觅撞见。

    因为旭凤的事,鎏英本就对锦觅没好感,见她挡了自己的道,没丝毫犹豫就要杀人灭口。

    刀架在脖子上,锦觅还算冷静,她说:“反正我也不太想活了,你想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不过,我可以帮你救人。”

    鎏英完全持怀疑态度,“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穗禾去了魔界,你知道她下落的吧?你告诉我她在哪,我就帮你救人。”

    鎏英威胁似的把刀往锦觅脖子上抹了抹,“你都这样了,还和我谈条件?”

    锦觅面色不改,“你杀我,我必会出声惊动守卫,那么你人肯定是救不成了的,说不定自己的命都赔掉,我帮你救人,起码保证你们今日能安全离开天界,公主自己衡量一下吧。”

    鎏英不情不愿收了刀,“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帮我?”

    ……

    最后,人是救出来了,守卫也惊动了,慌乱之下,锦觅还和鎏英他们走散了。他们不知躲去了哪里,她想着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溜进了璇玑宫。

    润玉早把璇玑宫的仙侍遣了个干净,他又一向睡得晚,这会八成还在云殿里批折子,璇玑宫果然没人。锦觅松了一口气,在院子里慢悠悠遛起了弯。自从笠珠死后,她便没什么理由造访这里,时隔这么久故地重游,她有些感慨。她想起自己曾经送笠珠的那棵合欢,一时兴起,便绕过去看望它。旭凤那里的凤凰花枯死了,不知这合欢还活着没有。

    树很好,她很高兴,但是,下一刻,她差点被一个白色人影吓得魂飞魄散。那人蹲在灌木丛里,起初她还没注意到,等这人一站起来,才知道原来近在咫尺。

    可那不是润玉,此人穿一身白衣,还戴着个白纱帽,手里提了把花铲,刚才蹲在那,是在种花。

    戴纱帽的人歪了歪头,对早就吓傻了的锦觅道:“觅觅?大半夜的你来这干嘛?”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锦觅顿时有些不可置信,颤抖着叫道:“……笠……笠珠姐姐?”

    ——乖乖,这可是真是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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