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从云层中分离,和同伴们一起奔跑进大地。

    大地的主人如果能够妥善地准备,那么它们可能是朋友,大地的主人如果没有做好准备,那么它们就必然会带来灾难。

    所以这连绵大雨让奥地利的农民担忧,而让匈牙利的农民绝望。

    不过这还不是唯一的灾难,匈牙利王国还有其他麻烦。

    只是大部分耽于享乐贵族们连洪涝的危险都没有真正察觉到,更不要说这更加隐秘的危险。

    “亲爱的拉迪斯劳斯,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已经收到了您的来信,希望您能尽快收到我的回信”

    雨夜,布达的王宫中,一位夫人正在口授一封信件,她的唇膏剔透晶莹,嘴唇的厚度恰到好处,唇后的牙齿光洁如贝。

    她和凯瑟琳娜公主长得很像,只是她她更多了成熟和稳重的风韵,又没有失去让人动心的活力。

    她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美丽优雅,将自己的感谢之意揉入了外交词令之中,表现出了得体的但有限的谢意。

    大约十分钟的口授之后,她把书记官的信件拿到了眼前看了起来。

    措辞儒雅,没有一点口语的痕迹,这位夫人快速用鹅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玛丽-哈布斯堡-亚格隆尼”。

    这位夫人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第五公主,匈牙利王后和波西米亚选帝侯夫人。

    她签字之后却没有放下那封信。

    虽然这封信看上去没有任何,可是她总是感到有哪里不对。

    她又把信拿起来看了几分钟,直到那位跟随了她多年的书记官开始有些紧张,这位夫人才一拍自己美白光洁的双手。

    她的手上一阵火光闪过。这份信就化为灰烬。

    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在施法材料很昂贵的位面依然是一种不必要的浪费。

    不过对她来说这不是一种浪费。

    这位哈布斯堡的成员有一个术士皇族中也很特殊的天赋,她的“燃烧之手”可以免材施法,虽然以她的身份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处。

    “陛下。”书记官很紧张,他对自己专业技能很自信,因此在受到质疑是也特别紧张。

    “不不。这不是你的错,请用德语写这封信。”刚刚的那封信是匈牙利语写的。

    德语才是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之间的惯用语言,事实上马德里分支的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也要到一代人之后才以西班牙语为母语。

    不过拉迪斯劳斯的来信是匈牙利语,玛丽王后说的也是匈牙利语,所以那封信自然也是匈牙利语。

    书记官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迅速用他主人要求的语言将刚刚那封信重新写了一遍。

    玛丽王后再次过目时满意地发现措辞和自己刚刚所用的没有任何不同。至少她找不出问题。

    “恩,亲爱的劳斯莱斯,而不是拉迪斯劳斯。”再次签字并敲上自己的纹章后,她满意地回味了一遍自己最后时刻的修改。

    玛丽王后在最后时刻想起了她刚刚收到的拉迪斯劳斯的来信中用匈牙利语的签字。

    “拉迪斯劳斯”,这个名字只有在匈牙利出过国王。

    拉迪斯劳斯所用的语言和签字,让她产生了不快的联想。

    拉迪斯劳斯的祖父是匈牙利国王。他常用匈牙利语签名实际上确实是在暗示和坚持。

    虽然拉迪斯劳斯随信附上了二十万塔勒,也无法让玛丽公主容忍他的暗示,哪怕是无视都不行。

    哈布斯堡家族通过正统继承原则才壮大到了今天的地步,因此她确信马德里的皇帝,她的亲哥哥一定不会容忍任何家族成员挑战这条准则,拉迪斯劳斯即使有什么野心也无法实施。

    不过她还是非常警惕,因为这匈牙利王国是她的祖国。

    玛丽挥了挥手示意书记官可以离开了。房间里除了她从西班牙带来的几个侍女之外还有一个匈牙利侍女,她就是拉迪斯劳斯的送信人。

    王后并没有立刻把回信交给那个为奥地利效力的侍女,而是又等待了一会。

    直到她的西班牙侍女长进入房间和她耳语几句,王后才把那封回信交给了这个匈牙利侍女。

    因为他的丈夫竞选神圣罗马帝国皇位,现在她的地位被大大削弱了,和奥地利或者西班牙的大使已经不方便说话了。

    “多谢你提供的帮助,哈布斯堡家族不会忘了你的服务。”玛丽王后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边是自己认同的祖国,一边是从小被要求忠于的家族,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热爱自己的民族,忠于自己的国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虽然不一定很容易做到,但是至少不难分辨对错。

    对她来说善恶对错的概念实在复杂,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特别是在拉迪斯劳斯在为哈布斯堡家族而非他个人的利益打算的时候,玛丽王后的选择特别艰难。

    所以她即使对拉迪斯劳斯的野心非常警惕,又必须和这个娘家的亲戚合作一样。她要面对的人生选择实在不简单。

    穿上夜行衣之后并喝下了一瓶昂贵的药水之后,那个匈牙利侍女从窗户离开,很快她的身影就变得难以辨认。

    玛丽王后和她的亲信紧张地观察着情况。

    好在那个女间谍有昂贵的药剂加上矫捷的身手,不论是卫兵还是宫殿中其他的匈牙利侍女都没有注意到她。

    “没想到这个卑鄙的女人居然是一个不错的游荡者,怪不得能卖身投靠我的奥地利亲戚。”看着信使消失在视线里,玛丽王后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感激,只剩下鄙弃。

    虽然她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本心究竟如何,但是她依然认为自己有资格鄙视为了金钱而出卖祖国的匈牙利女人。

    当然她是的为难,和为了金钱出卖国家确实有不同之处。

    想到金钱。她又开口问道:“富格尔商会的人不知道是在和我交易吧。”

    “是的,不过我们扩大力量的事情不可能保密。”

    “多拖延一会也是好的,那些匈牙利老顽固晚一天知道我得到了维也纳的支持,我们就能多做一点准备。”

    “这里的分会长亲自和我对过了秘钥,哈布斯堡红衣大主教确实给了您二十万塔勒的授信额度。”刚刚侍女长的耳语仅仅是说了一句一切顺利。细节问题并没有说。

    拉迪斯劳斯真金白银的付出在玛丽王后心中还是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二十万塔勒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数字,即使是哈布斯堡家族之间这样的援助也称得上大手笔了。

    拉迪斯劳斯希望能在玛丽王后的心中,用钱砸出一点纯粹的感情。

    金钱就是这样奇妙,它是感情的大敌,可又是最能证实感情的东西。

    真实可靠的感情往往要通过最无情的东西来证明。当然,额度要大。

    一边说,这位侍女长拿出了一打用丝绸包裹着的纸。

    玛丽王后接过侍女长递过来的支票本,二十张一万塔勒的通用兑换券。

    每一张上面都有富格尔族长和拉迪斯劳斯的签字,轻飘飘的一张纸就等于一万枚铸造良好的半两大银币。

    只要通过富格尔纺织协会来采购物资,就可以免去兑换的损耗。

    虽然都是可信的人。玛丽王后还是将这些兑换券上的签字和水印一一检查了一遍才放心,这件事毕竟是事关重大。

    拉迪斯劳斯信中要她加强应变能力的说法让她不寒而栗。

    “苏珊娜,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中,即使是马德里的皇帝陛下也没有如此大手笔,请你告诉我,这能够说明维也纳我那位堂兄的真实想法吗?”检查完了的玛丽王后对一直跟随她的侍女长问道。

    这是不会辜负她的首席幕僚。

    “没有理由怀疑,陛下。您的堂兄在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和许诺的情况下,就支付了二十万塔勒的现金给您,大大超过了您提供给他那些微不足道善意应得的回应,这只能说明他对术士皇族间的亲情真的是非常看重的。”

    “不过这也说明,他真的认为局势很糟糕不是吗?”

    “这就不是臣妾能知道的了。”侍女长谨慎地不在自己无知的领域发表意见。

    玛丽转过身来看着王宫外的雨夜,匈牙利王国落在布达城内的制高点上。

    在晴空万里的日子里,通过落地窗她能看到布达城外的多瑙河,以及大河两岸广阔的潘诺尼亚草原。

    “国王陛下和那个斯洛伐克女人在一起吗?”

    “是的,陛下。”

    在晴朗的日子里,她和路易二世曾经多少次一起纵马驰骋。一起度过了多少快乐的年华啊。

    她热爱骑马这项运动,虽然她的祖母就是坠马而死,但是继承了勃艮第的玛丽名字的这位玛丽公主和她祖母一样,就是热爱骑马。

    就如同她热爱自己的丈夫一样。

    匈牙利皇室夫妇和那些盲婚哑嫁的皇室夫妻不同,他们的青春期正式哈布斯堡-亚格隆尼同盟最亲密的时代。

    英俊的菲利普和胡安娜一直在布鲁塞尔。费迪南德和玛丽这对和匈牙利王室订婚的兄妹,一直由他们的祖父照顾。

    马克西米连老皇帝将他的孙子和孙女照顾的很好,甚至于让订婚的少年少女每年来往于维也纳和布达之间,让他们一起学习一起长大,让他们得以培养最纯粹的爱情。

    一辈子勾心斗角,小心策划着一切的老皇帝到了晚年只希望能够多给自己孩子的孩子们一点幸福,一点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也没有给过他孩子的幸福。

    虽然他不能让自己的孙子自由地恋爱,但是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们一份真正的爱情。

    所以路易和玛丽夫妇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

    费迪南德和玛丽拥有其他王子公主们,难以想象的甜蜜童年。

    她和路易的感情是非常真挚的。

    侍女长再次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国王陛下终究会找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的。您和他之间的感情和纽带是经得起考验的。”

    玛丽也点了点头,她从小熟读历史,确信自己和丈夫的经历确实让他们有着政治联姻中罕见的真感情。

    “雨终究会停,等到太阳再次出现,我们还会一起骑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