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你这个逆子,朕,当初瞎了眼才会立你当太子,”

    句芒缓缓合上那明黄色的诏书,却是笑了:“您终于说出这句话了,你真正属意的人是谁,诚王,也对,天下皆知,他才是你最看中的皇子,他的生母曦贵妃,是你最爱的女人,”

    “可惜了,曦贵妃为谋朝篡位,下毒毒害陛下,我赏了她一杯毒酒,而他的儿子诚王,我委以重任,给他节制天下兵马的大权,人人都道我是一个重手足,明是非的明君,您说我是不是呢,”

    庆昭帝简直不敢置信:“你这个疯子,”

    “当诚王有了滔天的势力,您说,他会不会想要造反,他的亲信党羽会不会想要从龙之功,别忘了,诚王一党可是您亲手纵出來的,”

    庆昭帝道:“他不会,”诚王素來是风光霁月的,他清楚那个儿子有多么骄傲,

    句芒又笑了:“您何必自欺欺人,纵使是神明也算计不了人心,人是可以为了贪欲弑神的,风氏一族何等高贵,何等忠诚,却被那些依附于他们,一心逐利的人逼得灭了族,可惜,风子郁只有一个,重诺守信,以天下先的神之血脉已经死光了,”

    这天下,再沒有风子郁,再不会牺牲整个家族拯救家国的傻瓜了,诚王北悦宁,他更不是风子郁,

    庆昭帝厉声道:“国家大事并非儿戏,”

    句芒似笑非笑:“可如今,整个出云国,只有我是主宰,”

    “句芒,我知道你心有怨气,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你的母后,你才是我最爱的儿子,你是我唯一属意的太子,只有你才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庆昭帝沉沉地叹了口气,“你生在立春,句芒是上古春神的名字,我希望出云国在你的治下生机勃勃,”

    句芒冷冷笑了:“是啊,句芒二字,代表了生机和希望,可我带來的,只有死亡,你立我为太子又怕外戚坐大,害死了我的两个舅舅,你一力打压苏家,母后因此郁郁而终,你杀死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你知道母后临终前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我是灾星,她恨我,她恨我为什么要降生在这个世上,”

    “从小到大,你抱的人只有他,你夸奖的人只有他,你所有的关爱都给了他,留给我的只有惩罚和斥责,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却孤零零地在太**,得受尽宫人的白眼,那时我只有四岁,我遇到过多少次意外,我中过几次毒,你可知道,若非苏家在宫中的人暗中相护,我早就死了,你说最爱的儿子是我,北悦宁只是磨刀石,这句话,你问问天下人,有谁会信,”

    庆昭帝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这些我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培养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太子,他只是不想要溺爱,想让他最爱的孩子在磨砺中成长为最优秀的君王,他错了吗,不,他沒有错,在成为君王的道路上,本就有无数艰辛,不历经挫折,怎能成大器,他不也是这样过來的吗,

    句芒嘴角的笑意说不出的讥诮:“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当然可以不知道,我会等着那一天,等着你最爱的儿子杀了我坐上那张龙椅,北悦宁,他永远都只能是弑兄自立,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他满腔的怨恨无处发泄,他不能弑父,更不能累及天下百姓,那么,承受他怨恨的人,只有北悦宁,那个一直被庆昭帝所关爱的人,北悦宁,你是否能经受住欲望的考验,至高无上的皇权的诱惑呢,

    从那天之后,句芒早晚都会给太上皇请安,却只是远远地在宫门外叩首,未踏入庆昭帝的寝宫半步,

    南楚与出云的战争断断续续地足足打了两年,直到南楚国的前太子昭麟登上了皇位,两国方才休战议和,

    五年之后,沈相告老,林千夜兼任左右两项,这在出云国史上,唯有风子郁曾有过如此殊荣,然,即便有少数人有异议,也被压下去了,在国朝百姓心目中,林千夜,已经成了不逊于风子郁的传奇,

    当年冬至,诚王终于以清君侧的名义兴兵逼向王城了,句芒下诏书大骂其忘恩负义,却为了百姓性命着想,严令各州府不得抵抗,诚王节制的兵马有五十多万,而皇帝的亲兵唯有五万金吾卫,北悦宁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地进入了王城,

    等待他的是已经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新丰帝句芒,他的唇角带着解脱的笑意,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

    新丰帝出殡那日,京城百姓大恸,自动披麻戴孝为这位文韬武略的年轻皇帝送行,上百名士子身着白袍,痛斥北悦宁这个背信弃义的窃国小人,而后撞死在宫门前,

    在朝臣和百姓心目中,新丰帝是一个爱民如子,英明睿智的君王,尽管之后北悦宁上位后亦是轻徭薄赋,励精图治,可无论在百姓口中,还是史书工笔,他都是弑兄自立的乱臣贼子,

    归晚心下恻然:“句芒可以是一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的,他何必如此,”

    林千夜望着那重重宫阙,难得正经地回答了她一次:“天不永年,情深不寿,”句芒跟他的妻子感情至深,自从妻子在庆昭帝的设计下难产而亡,他的生机就已经断了,他对那张龙椅从來都沒有留恋,若非责任驱使,若非心有怨恨,可能当时他就追随妻子于九泉之下了,

    林千夜对北悦宁倒是沒有一句过激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张辞表,

    林千夜是朝中柱石,更是整个出云国的风向标,他一旦辞官,北悦宁的皇位怎么可能坐得稳,于是,他不得不再三挽留,甚至为表诚意,对着林千夜下拜,

    于是,林千夜继续兼着他的左右两相,当了侍奉反贼的二臣,意外的是,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对他都只有赞誉之名,

    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归晚表示她已经麻木了,

    她当了几年的天下商会会长,终于玩腻了,再说有林千夜在,很是能狐假虎威,于是就辞了官,林千夜名下倒是有不少产业,全丢给了她打发时间,美名其曰:“我的就是你的,”

    每每被林千夜气得跳脚,她就会抓着他的衣襟气哼哼道:“右相大人,别忘了,现在是我养着你,”

    林千夜宠妻天下皆知,可惜两人成亲十余年,却一直都沒有孩子,归晚的身体曾被毒药给毁得几乎失去了生机,之后又受过重伤,根本无法受孕,林千夜倒毫不在意,他本就不在乎伦常,于子嗣也并不看重,能借此哄着归晚对他的一些稍微过分的要求乖乖的,倒是再好沒有,

    北悦宁最后一次见到归晚是在他登基十年后的景宁九年,一次偶尔的微服出宫看红叶,彼时红霞漫天,隔着山道,他看见她嘟着嘴不高兴,表情娇气又骄纵,林千夜抱着她,低声哄着什么,良久她才拿脸颊蹭了蹭林千夜,林千夜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

    十几年前的她锋芒毕露步步算计,十几年后,他却看到了本应不属于一个三十岁妇人的天真与娇美,此时的她并无风华万丈,恰如同平凡的愚妇般跟她的夫婿撒娇任性,

    依稀记得她曾说过会辅佐他当一个好皇帝,而今想來却是恍如隔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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