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虽则她的口气是那般吊儿郎当,林千夜倒是觉得是句大实话,不过,楚凤鸣再好又能如何,以她循规蹈矩的性子,最后还是会拒之于千里之外,他倒沒什么好计较的,

    休沐归來,归晚又找不到右相大人的人了,她不敢再有马虎,逮了几个相熟的同僚询问了一番,被告知的答案是:

    “右相能勤勉这几日实属不易,先前那些折子文书,都是我等送到右相府上的,你不若去右相府瞧上一瞧,”

    归晚只得一路赶到右相府,此番众仆婢十分有眼色地沒有拦她,倒叫她一路杀到了林千夜的寝房门口,右相大人此时高卧未起,

    归晚很是谨慎地问了句:“你们大人房中还有什么人吗,”她可不相信他如表面般的端正,若是他房中正好藏了个美人,她这般闯进去,会遭人恨的,

    那守在门口的仆婢愣了半晌方才明白过來,十分机灵地应道:“大人习惯一人独寝,”这话说得当真含蓄,就是说寝前可能不止一人,归晚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伸手一推,门便 “咣当”一声门便十分有气势地开了,把那仆婢被吓了好大一跳,室内有些昏暗,归晚几步拐到床前,一把拉开床幔:“右相大人,都午时了,”

    林千夜斜斜靠在床头,那张祸水脸上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

    因她一时疏忽,叫人吵了右相大人安寝,那仆婢十分过意不去:“大人……沐小姐她……”

    “无妨,你下去吧,”

    那仆婢立马退了出去,贴心地顺手把门给带上了,房内又暗了一暗,

    归晚一手还撩着床幔,本來听闻他还高卧未起,一时头脑发热闯了进來,现下却是觉得分外不妥,一时间进退不得,

    林千夜见她咬着唇不说话,倒是先笑了:“你怎么來了,”

    “我……”她本想理直气壮地说,过來瞧瞧他有什么吩咐,未曾想日上三竿了,勤勉的右相大人还高卧未起,但是此时手中握住床上的幔帐,又恍然醒悟,便是他赖床,依照礼数,她也该在门口候着,叫仆婢们唤他才是,想到这里底气就弱了些:“我……若是右相大人沒有什么吩咐,我先回尚书台了,”

    见她犯窘,林千夜眼角又染上了笑意,伸手拉住她,她一时沒有防备,顺势跌坐在床上,沒握住的床幔又遮盖下來,将这张牙床围成了一个小小空间,有淡淡的兰花香气在鼻尖缭绕,

    多年前他们之间再亲密的动作都有过,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借一借他的势,但今时不同往日,能划清的界限,还是划清的好,

    她定了定神,力图正色道:“右相大人,先前是我唐突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请于厅中相见,”

    每每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时,林千夜就有一种听小孩子说大人话的好笑,

    “唔……本相觉得此处就甚好,”见她又要恼,他轻飘飘地问了句:“我先前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了呢,”

    “啊,”归晚很是懵懂,

    只听得他继续道:“你也不必刻意收敛锋芒,其实你有才无才,对庆昭帝无关紧要,即便你再好,他也不会相信你有能力挑起那个担子,他真正想将那副担子交付的人是我,还有沐家,所以……小笨蛋,与其费劲心思揣测他在想什么,不如,听从我先前的建议,成为本相最在乎的人,”

    分明是在戏弄她,还要找这么冠冕的理由,归晚仔细地想了想,:“右相大人的相助之恩,我铭感五内,只是……”她指了指帐子,“这只能说明我跟你有奸情,不能证明你在乎我,”

    她笑盈盈地道,“右相大人不是有一个心悦的女子,叫她知道了,不太好吧,”

    她这般有恃无恐地威胁他,叫林千夜觉得分外有趣,且看她还能使出什么花招來:“也罢,叫人给我更衣吧,”

    他坐起身來,丝背往下滑了一滑,精致的锁骨从半开的衣裳中露了出來,归晚连忙转身,从帐子里钻了出去,

    看來林千夜十分在意那名女子,竟然就这样乖乖就范了,归晚自认为抓住了他的把柄,笑得十分得意,

    林千夜出來时就看到笑得跟小狐狸似的她,摇头失笑,罢了,能哄得她如此开心,那就姑且让她开心一会吧,

    “啊,以后我就在右相府公办,”她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有问題,”

    归晚自然不乐意:“那些事情不是可以在尚书台做的么,”

    “本相不喜欢,”林千夜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骗人,之前半个多月,你明明都在尚书台办公的,”她嘟着小嘴,怎么看都不甘愿,她明明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牵扯,他干嘛总是这样不上道,

    林千夜觑了她一眼:“那是本相大发慈悲地迁就你,若一开始就让你待在右相府,不会处理的东西,你如何向其他官员求教,”

    似乎……是有些道理的,就像最开始那半个月,他放任她无所事事地在尚书台闲逛,也未尝沒有深意,在那半个月,她就跟很多官员建立了不错的交情,之后有什么事情,再跟他们请教就容易多了,要是刚去了尚书台,她就抱着文书四处求教,不认识人不说,别人也不定乐意教,

    “可是……”归晚眼泪汪汪地装可怜,“我现在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啊,”

    林千夜叹了口气,无奈道:“早知道你资质驽钝,本相只好大发慈悲地亲自教你了,”

    她哪里资质驽钝了,归晚孩子气地别过头不理他,

    林千夜轻笑:“薇儿乖,以后许你午后过來,可好,”

    归晚眼睛一亮,可是又马上觉得他又在哄她:“你又骗人,那么多的东西,只有半日,怎么可能做得完,”

    你骗人,这句话在再次相遇之后,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以前,他说什么,她都是全心全意地信赖的,现在,她时时刻刻都戒备着,以为他是在骗她,林千夜眼底暗了暗,却如从前一般屈指弹向她的额头:“呆丫头,谁叫你都处理了,不是还有食客和幕僚么,”

    “所以说你之前故意整我,”归晚义愤填膺地质问了句,又马上觉得自己可能会错了意,那些东西不从手上过了几遍,她又如何学会呢,他真的是在教她,尽管方式有些不同,但她确实一步一脚印学到了东西,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咬了咬唇,低下了头,

    林千夜却沒有跟她计较,漫不经意地道了一句:“随我來,”

    她办公的地点是林千夜的书房,丢给她的又是大堆的文书,归晚还在懊恼着刚才的小家子气,沒精打采的,都沒有注意到林千夜给她用的,是自己的书房,

    一连几日过去,归晚快要告辞回家时却是突然送來几件紧急公务,因是要上报的折子,林千夜叫了归晚在一旁看着如何处理,这一折腾便已到了三更,外面狂风大作,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归晚只得留宿,

    第二日清早,归晚醒來,便有侍女端上了沐浴香汤,细细梳洗之后,归晚看着送上來的衣裳皱眉:“劳驾把我昨日穿的衣裳送來,”

    一名侍女恭谨地道:“昨日那身衣裳换下时奴婢们便拿去清洗了,现下还沒干呢,”

    “拿去烘干,我在这里等着,”

    “今日天凉,小姐不如先穿上这件外衣,一会我们再把衣裳送來,”

    归晚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眼神叫她瑟缩了下:“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

    几名侍女互看了一眼,乖乖地下去了,少不得去禀报了右相大人,

    林千夜进來时,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抱着膝坐在卧榻上发呆,外面还在落雨,天气要比平日要凉上很多,他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果然小手小脚都冰凉的,

    “怎么也不穿外衣,”他捏捏她的鼻子,宠溺道,

    侍女们见状都悄悄退了出去,

    “我不穿女装,”那口气怎么听都是无理取闹,

    “她们准备的衣裳不喜欢吗,”那分明是她之前最喜欢穿的颜色,式样考究,衣料更是不必说了,

    她笑了笑:“右相大人不知道吗,无宗无庙,无名无姓,无子无嗣之女,需着男装,以示孑然一身,福祸自担,”

    无宗无庙,无名无姓,无子无嗣,天下间,谁沒有宗庙祠堂,谁沒有姓,谁又沒有名,除却了孤魂野鬼,哪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沒有这些,这分明是一些宗族放逐罪人时所用的最重的惩罚呀,一个不被宗族所承认的人,一个沒有名姓的人,他会比孤魂野鬼可怜百倍,传闻这样的人,死后连地狱都去不得,只能随风飘荡,永不超生,

    原以为她身着男装不过是为了好玩,只是为了风雅,沒想到她是在自我放逐,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判了这么重的罪,

    “薇儿,这是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睛,抬起她的下巴,叫她望向他,

    她在笑,笑得眼睛弯弯的:“我原本,就沒有那些东西,”

    她的笑容总是如此,天真而明媚,这个笑,却叫林千夜的心底紧了一紧,不其然想起从前她紧紧地抱着他,缩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样子:“來人,去沐尚书府上,帮她拿套衣裳,这样可好,”后面的那句话显然是冲怀里的小人儿说的,她的倔脾气一犯起來,可能就真的不穿衣服在这坐一整天,

    “嗯,右相大人最好,”她皱了皱鼻子,拉着他的袖子软软地撒娇,待做完这个动作,她又是怔了一怔,

    “从今日起,你就住在右相府,”他本來就是这般打算的,原本是想循序渐进,用那些文书把她拖在这里,看來还是太慢了,

    “我不,”她吓得欲从他怀里蹦下來,却被他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地上凉,”沒有了那宽大的衣袍,他才发现她瘦得可怜,纤细的腰似乎只要一掐就断了,易了容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苍白,沐家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短短四年,就把他的小东西养成了这幅样子,

    她当年的偏执有增无减,她再这样下去,真能毁了自己,他的宠物,还是放到身边看顾着更稳妥,

    “我才不要住这里,”她仍在挣扎,

    “不想要那个位置了,”他凉凉地威胁,

    她果然不敢再动了,只是恨恨地嘀咕:“林千夜,你是个大坏蛋,”

    林千夜勾了勾唇:“刚刚是谁说我最好的,”

    “你听错了,”

    在林千夜这里输了一局,归晚十分不服气,是以,从尚书府搬到右相府的动作就有点大,锅碗瓢盆,衣裳铺盖,桌椅床榻,屏风琴架,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尚书府搬过去,

    红尘失笑连连:“恐怕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的府上多了一名娇客,我看那架势,再系上几根红绳,叫上几个人敲锣打鼓,就可以媲美十里红妆了,”

    十里红妆,想起这几日小东西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未來的妻子会是谁,林千夜亦是觉得好笑,他从未想过要娶妻,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应该也不错吧,

    无宗无庙,无名无姓,无子无嗣吗,她成了他的妻子,是不是就会重新为他穿上女装了呢,

    “所以说,还是她的身世有问題吗,”他沒忘记叫红尘出來的目的,

    “她的亲生父亲并不是辛渐,而是风氏现在的家主风无樾,风无樾是风绿衣的亲哥哥,”

    她是乱 伦的产物,以她的心性,以她对辛渐的慕孺之情,怎么可能接受这样肮脏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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