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oct 19 23:23:16 cst 2012

    今夜无风,确然是个好天。正是春夏之交,最适合把酒对月,这群世家子弟都是好玩又风雅的主,归晚赢了陆铁板一回,自是畅快,打从芳华楼出来又拥着到郊外的快意亭把酒言欢。

    都是少年人,喝起酒来自然就没了数,直到最后一个人趴下,归晚乖乖地坐在石凳上,拍了拍空空如也的酒壶,一脸迷茫:“人呢?都跑哪里去了?”四下张望,总算是找到了在桌上趴着的一只脑袋,她随手推了推,捂着鼻子惊叫一声:“这位兄台好生英武,竟然长了三只眼睛。”

    平明时分,各家仆婢十分乖觉地过来领人,见归晚还好好地坐着,还有礼地向他们微笑,不觉啧啧称赞:“沐家女公子真是好酒量。”

    “是啊,不止酒量好,酒品也好。”谁喝醉了还记得和他们这些下人打招呼啊?

    子言待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被人领回去后,方才上前:“小姐,我们回去吧!”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她撑着脑袋一脸真诚地问。

    子言抹了一把脸,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这也是方才他等人都走光了才蹭上来的原因,丢什么也不能丢主人的脸啊。

    “小姐,我是子言。咱们回家吧!”

    不得不说,喝醉了的归晚很好骗,不管是谁,只要报上名字,她就当你是自己人:“哦,子言,我走不动了。”

    子言当然不指望她自己走,一把将她拎起塞进了马车,一路向沐尚书府行去。

    等回到府中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归晚依旧是毫无睡意的兴奋状态,任由苏苏一边絮叨,一面将她扒了外衣按进被窝里,子言早就逃之夭夭了。

    “就算赢了陆太傅高兴,也不该喝成这样啊。主子的那些同窗也真是的,一点都不顾惜你是个女孩子。”

    归晚一脸茫然:“我赢了陆太傅?”

    “是啊,主子不记得了吗?你昨日出了大大的风头呢!参加大比肯定是没问题了。”苏苏是由衷地替她高兴。

    归晚拍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一脸泫然欲泣,还不忘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苏苏嘴角抽了抽:“苏……苏。”

    归晚点了点头,不客气地拉着她的衣袖嚎啕大哭:“苏苏,怎么办?我闯祸了。”

    “呜……这次大比我肯定上不了了。”她哭得好不伤心。

    苏苏的嘴角又抽了抽,看到鼻涕眼泪都不客气地蹭到她袖子上的归晚,她极度怀疑,主子是不是在半路上给人调包了。

    “主子,你做什么坏事了?”跟醉酒的人是没道理好讲的,苏苏拿出哄小孩子的耐心,

    “我得罪了陆铁板。怎么办,苏苏,我得罪了陆铁板。”

    她絮絮叨叨就这么一句,眼泪掉了一箩筐,最后苏苏丢下一句:“我去替你泡杯醒酒茶。”溜之大吉。

    归晚见人跑了,一下子止住了哭,气呼呼地躲进了被窝里团成了一个茧:“你们都是坏人,再也不理你们了。”

    沐清流请了林千夜过来是为了商议吏部整顿之事,当然,这只是借口。其目的还是为了归晚。

    林相今年二十有九,未曾娶妻,朝野上下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无不虎视眈眈。如此人才,不知以后会成为谁家良婿。恰好沐清流看到过归晚无意间的涂鸦,跟林相的字迹竟如出一辙,便断定了归晚思慕林右相,自然而然动了撮合的念头。

    当然,沐清流是不承认自己有私心的,父亲曾说林千夜是个天才,若是肯多花些心思,那便会是百年难遇的良相,可惜他行事乖张,难以驾驭,沐清流深以为然。沐家素来忠心耿耿,若是沐家能成为他的岳家,从旁多多劝导,也算是为朝廷尽了一份力。

    再则,归晚昨日狠狠地得罪了陆太傅,也得罪了陆太傅身后的陛下,恐怕今后的希望都要落空,若林相能对归晚另眼相看,那事情自然不同。

    如此一想,带右相大人见一见归晚便成了势在必行。沐清流也就毫无负担地带右相大人绕了个远路,特地打从归晚房门口经过了。

    不曾料想,还未到门口就听到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右相大人挑了挑眉毛。他脸色一凝,暗叫不好。刚想找个借口带右相再饶回去,却见右相一派悠闲,几步之间已是晃到了门口。及走到门口,只看到一个丫环连房门都未关就落荒而逃,而后是归晚气势十足的那句:“你们都是坏人,再也不理你们了!”

    房内酒气熏天,沐清流看到床上的茧子,顿时老脸挂不住,吼了一声:“沐归晚,你在做什么?”

    床上的茧子动了动,不耐烦地缩了缩。

    “这幅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茧子不高兴了,滚来滚去,冷不防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哎呀”惊叫一声,探出个披头散发的小脑袋来:“谁打我?”

    沐清流尚书大人的心在滴血,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算了,也省得跟那个小祖宗一起丢脸。

    谁料,她竟不知道省着点丢面子,惊天地,泣鬼神地问了一句:“两位兄台,如何称呼?”

    沐清流忍住捂脸的冲动,正想说两句场面话,不料右相大人低笑了一声,朝地上的茧子走去,伸手戳了戳那张露在外面的酡红小脸:“晚晚不记得我了?“

    沐尚书大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听得右相的话:“沐大人,本相跟令侄女乃是旧识,许久未见,且容我们先叙一叙旧。”

    沐清流掩住惊讶点了点头,一点都不觉得放着侄女这般境况一个人跟右相大人叙旧有什么不妥。

    “你是谁啊?”归晚一脸好奇,伸手碰了碰他脸上的精巧面具。

    林千夜微微一笑,拿下面具,赢得她的一声赞叹:“你好漂亮呀!大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醉得一塌糊涂,方才又滚来滚去,额上腻腻的,都是汗,头发蓬蓬的团成了一团,林千夜摸了摸那头乱毛:“我叫千夜。”

    “千夜?”她喃喃地念了两遍,摇头,“骗人,你不叫这个名字!”

    “那我叫什么?”林千夜好笑。

    “你叫……你叫……”她的脑子早就团成了浆糊,有一点却是十分清楚,“反正你是大坏蛋。”

    “我怎么坏了?”他干脆随着她坐到地上,兴致勃勃地逗弄跟小孩一样幼稚的她。

    “你就会欺负我,你是个坏人。”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委屈,声音又哑了几分,“你比陆铁板还要坏。”

    提起陆铁板,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得罪陆铁板,会死得很难看的。”“呜……”她继续把头埋进被子里,在地上拱来拱去,自怨自艾着。

    林千夜坏心眼地一把按住那高高隆起的被团子:“你怎么知道会死得很难看?”

    归晚继续拱,突然发现拱不动了,一下子掀开被子,狠狠地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衣领使劲摇了摇:“他有后台,我没有!”

    “乖,我做你的后台好不好?”

    她认真地瞧了他一眼:“美人,你比皇帝还厉害吗?”

    林千夜挑了挑眉:“你说呢?”

    归晚很自然地当他说的是肯定句:“那比太子还厉害吗?”原谅她醉糊涂了,分不清皇帝和太子哪个大。

    林千夜喉间含着笑:“唔。”

    “太好了,我可以赢楚兰若了。”她开心地拍了拍手。

    林千夜神色古怪:“你赢他做什么?”

    “我告诉你哦,楚兰若是个大坏蛋。”她神秘兮兮地道,见他勾了勾唇角,只当是认同,继而郑重无比地道,“所以,我一定要比他更坏。”

    林千夜忍住笑:“赢了他,然后呢?”他委实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远大目标。

    “然后……然后……”她认真地想了想,露出一个阴险无比的笑容,“然后我就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指着他的鼻子,楚兰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你一定要帮我!”她的语气霸道无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大灰狼。

    “你拿什么谢我?”

    她侧头想了想,捧住他的脸,小鸡啄米似地在他唇上亲了两下,歪头想了想,似乎不够诚意,正打算凑过去再补一下,却被林千夜一把捂住了嘴巴,推开了脑袋。

    她满身酒气,又出了一身汗,味道实在不好闻,他素来有洁癖,方才能让她靠近亲了那么两下就已经算是十分给面子了,虽说她醉酒的迷糊样子很好玩,他也不想为难自己。

    “咣当”门口传来了茶杯破裂的声音,苏苏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拦腰把归晚拖得老远,一叠声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主子喝多了脑子就犯糊涂,她不是有心的,对不住,对不住。”天啊,她看到了什么?才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回来就看到主子推倒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大美人,意图强吻?

    “无妨。”大美人勾了勾唇,施施然离去,端的是好风度,苏苏暗赞了句,低头看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是眼神迷离,昏昏欲睡。

    睡着了就好,基本上她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归晚该感谢她这奇特的醉酒方式,若不然,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找根柱子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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