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aug 01 09:00:00 cst 2012

    蔷薇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车门口就要往下跳,坐在车辕上的子言拦住了她:“蔷薇小姐,你先别急,也可能是别人家呢,现在街上乱,你下去会被踩到。”

    蔷薇点了点头,掀起车帘一个劲地往外张望,不住地催子言快一点,马车又跑过了两条街,被卡在路中间过不去了。

    大火已经烧了好几个宅子,到处是乱哄哄的声音,街坊们拿着木桶和盆惊慌失措打水救火,不少的人冲向火场,抢出房子里的东西,人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自己的家人,小孩子在大声哭泣,那空气中的热力远远地传了过来,马儿也开始躁动不安。蔷薇再也坐不住了,从马车上跳下,往火场飞奔而去。

    楚兰若眉头微皱,远处的火光在他脸上闪烁着,忽明忽暗:“子言,看着她。”

    蔷薇磕磕绊绊地往前跑,要不是子言护着,也不知道要被人撞倒多少次。终于跑到了那起火的房子前,那里,赫然就是她的家!熊熊大火吞噬了她所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什么,只听到那大火呼啸的声音,如恶龙的咆哮。

    “娘,娘……你在哪里?”她用尽全力呼唤着,熊熊的火焰烤得她得身上阵阵发烫,脸上刺痛难当,可她毫无所觉。被救火的人撞倒在地,那人一把拉起她,语气不善:“这是谁家的小孩,在这里添乱?”便拎着她到一边。

    蔷薇也顾不上他是谁,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有没有看到我娘?有没有看到我妹妹?”

    “有没有见过我娘?”她拉住旁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问,人们也只是看着她摇头,那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悲悯。

    “哎呀,蔷薇,谢天谢地,你在外面。”李大婶拉住她,直念阿弥陀佛。

    “大婶,我娘呢?你有没有看到我娘?”蔷薇反握住李大婶的手,力气大得让她皱眉。

    “蔷薇你别焦急,你娘一准是有事出去了,再等等啊。”李大婶安慰着,眼神闪烁。

    蔷薇点头又摇头:“不,不对,就算娘亲有事出去了,紫薇还在里面呀,紫薇呢?”

    “紫薇可能是巧姐儿抱出去玩了吧……”说到这里李大婶也住了嘴,巧姐儿只是白天在辛家帮工,这时候,早就该回家去了。

    “我娘……没有出来么?”蔷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大婶迟疑着,终于点了点头。

    “不……不会的……不会的”蔷薇一把甩开李大婶的手:“娘……紫薇……”见她发了疯似的往里面冲去,子言一把把她抓住:“你疯了吗?还是你也想跟他们一起死?”

    蔷薇拼命地挣扎 “他们没有死,他们没有死,他们在里面。”

    手臂被子言死死扣住,她顾不了许多,低头狠狠地咬在她的胳膊上,突然她的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蔷薇睁开眼睛,盯着晃动的车帘,耳边只有哒哒的马蹄声。楚兰若正倚在对面自己和自己下棋,见她慢慢地坐起,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间忘进那双眼睛,那双澄澈如琉璃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与绝望,她呆呆地,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焦距,似乎透过他在看着遥远未可知的地方。

    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可他确定之前并没有看到过。

    “我娘呢?”过了很久,她才问了那么一句。

    嘶哑的声音让楚兰若皱了皱眉头:“你昏睡了两天,水米未进,座位底下的皮囊里有水,桌上有吃的。”

    蔷薇没有动,只是看着他,明知道不可能,却奢望他能说出她希冀的答案。上苍啊,请让她们平安无事吧。

    “火场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应该就是你娘,还有那个孩子。”只是这火是在是着得蹊跷,以绿衣的性子再怎么样她也不至于寻死,这么做的人到底是谁?

    蔷薇张了张嘴,那是一个想要声嘶力竭地哭喊的姿势,却悲哀地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是紧紧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膝上,小小的身体颤抖着。

    楚兰若显然是不会安抚小孩的人:“你要是哭,我就把你扔到路上。”

    蔷薇抬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却是一点水光都没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悲伤、憎恶与绝望:“我应该哭吗?为什么要哭呢?”要不是他出现,她们一家人仍会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要不是他出现,她也不会家破人亡。他是仇人,她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哭?

    楚兰若顿了顿,叹了口气,做了个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倾身把她抱起,轻轻地将她的头埋进怀里,她的身体僵直着,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抗拒和厌恶,他毫不在意,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想哭就哭吧。”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这个人,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竟然给她一个安慰似的怀抱,说:“想哭就哭吧!”

    蔷薇仍是僵着身体,不说,不动。

    “想哭就哭吧,我收回刚才的话,不会丢下你。”

    蔷薇的心底又是一涩,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是个孤儿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现在有人跟她说“我不会丢下你。”即便这个人是个恶魔,也会给她些许心安。

    她强忍住眼泪:“我们是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那要是有一天我要自己走,你会不会让我走呢?”

    “会吧……”

    有风吹来,撩起车帘的一角,明媚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外面,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绿的,风中夹着着野花的清香,可是她,所有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温柔的娘亲,纵着她四处疯玩的娘亲,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娘亲。还有身上总是带着奶香味的紫薇,会咯咯地笑着叫她姐姐,让她抱,那样又小又软的身子啊,都化成了灰烬了。不论她怎么呼喊,怎样不甘,她们都不会再回来。从此,这苍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偏过头,躲开了那灿烂得刺眼的阳光,楚兰若微微一笑,安抚似地拍拍她的背。要驯服一个宠物,就要从给她安全感开始吧。反正日子过得无趣,多养一个小东西也无妨。

    当楚兰若抱着蔷薇下车时,子言也觉得微诧,自家主上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之前还丢蔷薇昏迷时还任凭她自生自灭,现在却能耐下心来安抚。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不知为何,他替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叹了口气。主上那样任性的一个人,让他感兴趣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兰若身边只有子言一个人,保镖是他,车夫是他,随从还是他。可是他是个挥金如土的主,断不会因为这样就少了半分享受。最好的客栈,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食物,总是在他刚到地头就已经准备妥当了,连她的衣服也在她第二天起床时就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

    楚兰若并未告诉她要去哪里,正因为不安心,蔷薇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要想方设法打探清楚,楚兰若也没拦她,抛给她一袋碎银子就让她自个出门,一次远行下来,她的话终于渐渐多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啊……”蔷薇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摸摸额头,冰冰的都是冷汗。她缩在床头望着那一室的黑暗,怎么都不敢闭上眼睛。

    “又做噩梦了?”门被推开,夜明珠浅浅的光晕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楚兰若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把她抱起:“睡吧。”

    他的身体微凉,参杂着夜露和兰花的冷香,蔷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方才就是梦到楚兰若变成了一条硕大无比的蛇,一口把她吃掉了。

    “楚兰若……”她叫他,却换来了他的嗤笑:“话说不清楚就不要说。”

    她正在换乳牙,两颗门牙齐齐掉了,说话都漏风,每次露出豁了门牙的嘴巴总会招惹楚兰若的嘲笑,蔷薇恨得把剩下的小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倒是忘了方才的彷徨。

    “还有两个月我们就回荀阳了,快点把门牙长出来吧!”在她以为楚兰若已经睡着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

    在外游荡了大半年之后,楚大少爷终于想起要回家了,马车进入了荀阳城,这里正是在这座出云国最繁华富庶的城池。小时候,爹把她架在脖子上,向别人炫耀:“这是我的宝贝女儿。”那样骄傲的神情,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珍宝。再次进入那高耸入云的城门,她却变得一无所有。

    “薇儿,你要记住,爹爹爱你,不管以后碰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都要勇敢。你是爹爹最爱的孩子,爹爹永远都站在你这边。”那是她生病时爹爹一次次地跟她说的话,当时只是以为爹爹在安慰生病的她,现在想来,爹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呢?

    “你娘是被人害死的。”楚兰若如是跟她说。

    是谁?到底是谁,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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