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处及鞋底湿漉漉一片水痕,淡淡的热气缭绕。

    晦气,这都是什么地方!若说景致,这里无疑是处避世独处幽居的好去处,但这里茫茫然一片,见不到一个人影,愈是静谧愈是恐惧。

    朱北辰甚至连呼吸都一并放缓,配合着湖泊的节奏,生怕惊扰在浓雾中的未知物种,湿透的鞋底踩踏在松软的湖岸土壤下,继续沿着湖泊沿岸行进。

    他总觉得湖对岸,藏在群山后的朝阳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时间已经过去多时,它还是缓慢地爬行,半个身子还在地平线以下,光线越来越暗。

    湖泊大得一眼望不见尽头,白茫茫的浓雾下,朱北辰感到了恐惧。

    又往前走了约莫十多分钟,走过几百米的间距,湖里气泡沉浮,冲突湖面的束缚,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湖中涌上岸边。他看不见,仅能捕捉到丝丝的声响。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带着温度的白雾不断冒出。

    一道朦胧的人体轮廓在雾中化形,朱北辰在慢慢地向着雾中人靠近。他畏惧这种场面,特别是大雾遮天蔽日的场景,他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画面,生怕雾中轮廓转过身子,又会是那双只有眼白的双瞳。

    从背影看去,这人端坐着湖岸,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旁放着鱼篓,只见他抬着一杆竹制的钓竿平静地垂钓。湖光山色,人物景致,搭配得自然和谐。

    朱北辰看不见垂钓者的正面,那人就如同一块石刻雕塑一动不动地坐在湖边,眼神专注地紧盯着湖面的一举一动。

    微风吹拂,扬起垂钓者鬓角的发丝,黑丝中夹杂着片缕银发,钓竿衔接水面的鱼线轻轻缓动了两下。他并不急于起杆,外在的环境很容易干扰垂钓者的判断,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渔者。

    朱北辰在后,生怕打扰到这个古怪的人,很少有人穿着这样简陋的衣裳,配备这样原始的垂钓用具了。特别是在荒无人烟的环境下,他更需要提高警惕,如果碰到的,不是一个‘人’。

    他终于鼓起勇气,低声细语地询问道,“老伯,今天钓到的鱼多吗?”

    渔翁纹丝不动地继续坐着,丝毫不介意身边多了一个人,或者说未发现身边多了朱北辰这么一个人。他的斗笠几乎遮盖了整个的面目表情,依稀能看见那半边脸上一缕花白胡须。

    朱北辰觉得自己冒失了,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语态柔和地再次问道,“老先生,麻烦请问一下,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还是沉默,眼中所关注的仅有平静的湖面,不觉天色愈加暗淡起来。

    难不成是个聋子,自己已经很客客气气的了,没有半点的对你不敬吧。

    朱北辰忍不住腹诽,转而疑虑骤升,这里四处荒僻渺无人烟,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老头子坐在这里钓鱼?

    渔翁这时候终于动了,他麻利地收起钓竿,整理好蚯蚓钓饵,有寻摸着鱼篓中的成果,最后一脸疑惑地看着背后的年轻人,“小子可有事?”

    嘶,老翁的言行举止都表现得十分正常,朱北辰悬着的一刻心方才放下,“老伯,我想问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桑落州。”老翁的神态祥和,不解地看着他。

    桑落州,自己怎么会到了桑落州?

    《尚书》记载:江水过九江至于东陵者也。西南流,水积为湖,湖西有青林山,古之谓桑落州。古时东吴大都督与桑落州筑九州八卦阵,至此后经年大雾不散。

    朱北辰的汉学功底深厚,他是知道这个地名的,但是如今自己身在滇南黑水河,怎么会突然间来到长江中下游的桑落州了呢?

    “老伯,可是我明明看到之前湖岸有块石碑,上面写着罗伽的呀!”如果渔翁是有问题的,唯一可信的就是一地的石刻碑文。

    “胡说八道,此地名为桑落,奈我东吴大都督统兵操练之所,何来罗伽一说。”渔翁隐隐有怒态。

    老头措辞极怪,自己怎么感觉跟他说话就像是在嚼古文一样,朱北辰再仔细端详对方的服饰打扮,顿时惊得张大嘴巴。

    渔翁镂空的斗笠处,头发盘绕成髻显现在外头,蓑衣内服饰领口大且弯曲,修宽一尺左右,布料粗糙。活脱脱的一副古装打扮,加上稀奇古怪的说话方式,朱北辰瞬时觉得脑袋发麻。

    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两人的谈话下去,抓了下后脑勺,咽下一口唾沫,喉间感到燥热,“老伯今天的收获怎么样,钓,钓到几条大鱼?”

    渔翁轻点了下鱼篓里的鱼儿数量,朝他伸出四只手指头。眉间紧蹙,似乎对于这个成绩并不是太满意。朱北辰往老人鱼篓里看去,确确实实是四尾活蹦乱跳的小鱼。

    “今年此湖得鱼愈加难以寻觅,今日偶得四尾,鱼呐也小如鼠咯。”渔翁说着这话的时候顺带着往清澈的湖水中瞟了几眼,眸中尽是遗憾。浅显透光的水层表面一片清澈无痕,没有半点生物浮游的印记,甚至于连水草都见不到一根。

    想起多年前,这里的鱼又肥又大,藏在浅水层中,嘴巴又馋,不多会功夫就是十多尾。

    “今日就此别过,小儿郎,早些归家歇息去吧,天色不早了。”渔翁乐呵呵地提供垂钓用具,以及半空的鱼篓绕过恍惚中的朱北辰离去,渐渐消逝在浓雾后。

    朱北辰瞟了鱼篓一眼,咦,刚才明明是四尾,怎么现在就只剩下三尾了。他惊颤地心跳加速起来,说不出疑惑。

    等等,渔翁说的是什么?他在说,天色不早了,要自己早点回去休息?现在明明是旭日东升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番话。日头尚在东方,又怎么会是落下。

    光线一点一滴的淡弱下去,朱北辰的疑惑越甚,再仔细朝东方眺望,日照正在缓慢得隐埋于群山后,现在真的不是日出,而是日落!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许久过去,太阳始终还是藏在群山中,湖边的光线逐渐变暗,那个太阳在朝东面落下。

    (如果说这是剧透,请朋友们猜测下,这个湖究竟在哪呢,这个湖的名字是什么,会牵扯出哪一段历史,为什么太阳会从东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