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佑吾那失态的眼神也就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随即又往后靠着恢复了原先那不冷不热的神态来。

    我自然也是匆匆一瞥,立刻收回了眼神只当作没有看到,可心中却冒出了复杂的念头:虽说这李佑吾是我们去主动找到的他,可其实到目前为止这人是善是恶是个什么来路却是并不清楚,他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而昨夜突然善意的提示,会不会又是一个反间计?

    想到此处,我便立刻打住,不敢再往下多想,因为说实话,从认识阿紫、到金发财、到如今来到了云南所认识的阿虎阿豹麦老板阿龙等等所有人,包括匣子中的阿依朵……统统都是我意料之外找上门的,若是如今因为对方冷淡而单单去怀疑李佑吾,那便是受了主观臆断的心魔,反而变得看不清真相起来。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静下来修养一下神息,进了大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休息了。

    一路无语,只有cd里袅袅泰语歌声,伴着金发财均匀起伏的鼻鼾。

    车子随着路面的改变而开始渐渐颠簸起来,好像是下了高速而换成了一条小路。我抬头看前方的领路车,只剩下王连长那一辆,而其余几辆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紫的步话机里响起王连长的声音:“一队已进入盘山1区,二队三队请保持20分钟一次汇报,over。”

    随后便是二队三队的汇报声,随着电台里嘶嘶的电波声响起,我仿佛被激发到了正式临战的状态,一下子又有点兴奋起来。

    金发财也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眯眯眼,口里说道:“哎哟妈呀,咋睡着了呢……咱们是不是也得把步话机也调到他们频道了。”

    经他提醒,我们才想起来自己的步话机都还没对上信号,却一下子又忘记了王连长之前所说的调频,正要让阿紫问去,李佑吾倒是很淡定地说道:“兆赫。”

    各自调整完毕,再看窗外却不见了之前的猛烈阳光,云层变得越来越厚,天色也渐渐阴暗下来,一场阵雨马上就会来临。

    大概在山中又盘了半个多钟头之后,阿紫开始转身趴在窗口向外张望,我见她看得认真,便不去打搅发问,想必是在寻找她回忆中的家乡的大山吧。

    天色依旧阴暗,可这雨却一直没有下来,空气显得闷湿潮热,我闲得无聊,便从包里取出指南针来,想看看我们前进的方位。

    咦?我看这指针始终在左右45度角来回不停的晃动,却就是没有停下来。我暗暗疑惑,难不成车子太过颠簸,或者受了车上的磁场干扰了?还是由于盘山的方向一直在变化而导致的呢?

    我虽没有太过在意,但却想起今日上路之时,应该查一下吉凶方可,如今车上人多眼杂,再起卦就太不合适,若是吉利倒还好,若是凶险,必定影响了他们的心绪。

    我的手机又突然想起来,是老头子打来的。

    刚刚接起,便听到他那头先开了口:“听冰冰说,你们今天进山了?”

    “恩,是啊,现在正在山路上往里开呢。”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老头子继续说道。

    “今天?……哦,你说是我生日吧,这回大生日也没赶得上回来一起吃饭,我自己都完全忘记了。那只好等我几天后回来再补了。”

    “没跟你说吃饭的事,现在已经是午时了,你是午时三刻正出生的,过完这个时间,你就算真正跨过了三十岁了,这接下来,你的身体状态或者精神状态也许会起一些变化,你不要觉得奇怪,恩,当然,你要是天资高,或许前几天你也有所感觉了,比如你看到那同学的中阴身……”

    “恩,是的,的确是有感觉了,打坐的时候也有一些不同……你能说得具体点吗,还会有哪些变化,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正要往下说,老头子便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好了,我们臧家每代人的应变都不同,这不但要看个人悟性,还要结合天时地利,所以你有什么变化,我也是没法知道的,你也不用急,现在就安心进山办事去。我没什么别的事了……还有,你们找的那个人在不在边上?”

    我知道他说的是李佑吾:“恩,也在,跟我们一起进去。”

    “那倒好,回来之后再细说吧,今天黄历不算太好,你们都注意些安全,就这样。”

    又没等我回话,他便把电话给挂了。

    他前面说“今天黄历不算太好”?

    我细细琢磨这话里的意思,若是“好”便是直接说好了,若是真的不好,那就干脆说不好,可这“不算太好”,到底是偏向好呢,还是不好呢?

    随着远山云层中忽明忽灭的闪电,“喀拉拉……”的响雷划过天际滚滚而来,顷刻之间,雨点犹如洪水猛兽般奔涌而下,打得车身噼噼啪啪作响,再看前窗,早已一片白茫茫的雨帘在风中飘摇,哪还看得清什么山路。

    步话机此时又想起王连长的声音:“盘山一区4段有雷暴雨,大雨预计在23分钟后停止,6号车在前方右坡道3个转弯后有个平台,暂时停车避雨。over。”

    6号车,也就是我们的车了。

    金发财说道:“23分钟之后停雨?这都能算得出来!”

    “这没什么稀奇,很多网球公开赛或者f1方程式比赛时,经常会突发大雨,为了预测大赛是否可以继续顺利进行,气象观测中心经常会参与雨云的观测,精确到分钟也是可以做到的。”我回道。

    金发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那这次咱们的行动,还有气象中心一起参与了?”

    阿紫依旧趴在窗户上向外看着,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倒是显得并没有大惊小怪,也许从小生长在这里,早已习惯了大山里的阴晴不定,她回头说道:“王连长他们这次的行动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批准,我想在一些技术方面肯定会有后勤支持,何况他们是部队,用的是军事技术,会更加精准。”

    说话间,我们已经在王连长指定的右坡第三个弯道后停了下来,这里处于一座山脉的下坡路半山中间,由于山路开挖按照山形的特征而定,在此处正好有一块内凹的石壁,便多出了一个数十平米大的平地来,平时也能供人短暂的停歇之用。

    两辆车并排依山壁停靠着,虽只隔了一两米的距离,隔着大雨却完全看不清对方车中的情形。

    “阿紫,你对这里熟不熟,能不能估计出来,离你家还有多远?”我问道。

    她瞧了瞧窗外的大雨,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没出过大山,唯一一次便是和阿舅夜晚逃出来的,当时只知道看着山头一路走,我骑在大白象身上,对脚下是什么路也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我打开地图摊在地上,用手掌测量着从进山的入口到目的地的距离,而之前王连长说这里是盘山一区4段,地图上也有记号,用手指比了比两头的距离后发现,我们正在直线距离的中间区域,按这么说来,雨停之后如果顺利,再有两个小时便可达到。

    我突然想起这车子如今正是停止状态,可以测一下方位,便又拿出指南针摆在了地图正中,可奇怪的是,这指针依旧左右摇摆中。

    “咦?奇怪了,难道这指南针坏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并探手进登山包里找我之前自己带出来的风水罗盘。

    其余几人听到我的话,也探过身子看那地图。

    “要坏也不可能都坏,拿我的试试。”金发财伸手抵过他的指南针来。

    可依旧,摇摆不定。

    “你们俩买的是不是次品啊,怎么都指不清方位呢!”金发财见自己那枚也失灵了,便大声跟阿虎阿豹囔囔道。

    “别急,用我的,这是军用的,应该更灵敏些。”阿紫按了按情绪激动的胖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枚显然更加专业的精密指北针,自己趴在地图上测了起来。

    可是……结果完全如出一辙。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谁都不知道导致这几枚指针同时失灵的根源在哪里,但紧张的气氛已经慢慢在车内弥漫开来。

    我终于在包底翻出所带的水晶罗盘来,这罗盘是老头子在我20岁生日时,亲手做了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尺寸只有两只巴掌大小,但天圆地方的内盘外盘结构严谨,十字海底线,天池阴阳针,先天8方24向64卦俱全,虽与那些职业风水师手中的大罗盘相比,我这迷你型的要简化不少,但出门在外,简单的测量也足足有余。何况我家阴阳易术的风水看法,又和其他流派的大有不同,凡事化繁为简、化整为零,倒是更加快速有效。

    按照家中所传的罗盘使用仪轨,我双手捧于胸口,盘腿闭目先默念了祖训的《天地文》开启罗盘灵力:“周天一轮,化地四时,乾坤有形,阴阳无识,今奉罗经,祈祖明示……”

    念完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之平放在地图之上,只见天池中的阴阳针开始缓缓转动,开始寻找子午正位。

    此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之前靠在边上的李佑吾也探出半个身子来,一手微微抬起鼻梁上的墨镜,仔细看着那悠悠转动中的天池指针。

    大约只有三四秒的时间,那指针便落在了一处一动不动,所有人这才舒了口气。

    “我说你们一准是买了那便宜货,你瞧瞧大官人的罗盘,怎么就能指准了方向?!”金发财抬起头来又将阿虎阿豹说了一通,又对阿紫说道:“你那军用的估计也是个次品。要么就是前面一路给颠坏了。”

    罗盘因为是水晶透明的,所以放在地图上便非常清晰好用。

    我将罗盘压在了地图正中,又将子午线和地图中所画的南北正位重合,便知道此时我们正在赶往的目的地——野象谷——的准确方位,就在我们目前所在位置的……

    等等!这阴阳针怎么又突然飞速的转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