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若有所思的少年,夏琬继续道:“第二件事,打蛇要打七寸,擒贼要先擒王,只有确保一击致命,方可出手。”

    夏小弟不愧是全家的希望,聪明的小脑瓜飞速运转,喜道:“姐,你说得有道理。江文伟赶在村里这么豪横,不就是仗着他爸是村会计,左右能活动关系。他爸这些年可没少贪,就说他们家那大彩电大冰箱,是一个会计的工资能买的吗,听说他今年还想当村主任。只要没了他爸这层关系,我看他们家也不敢嚣张了。要不是他们家,咱爸的腿也不至于受伤,咱妈也不用这么辛苦跑去南方打工。”说起来这些旧事,夏小弟就来气。

    夏琬也回忆起来,这个时候的夏家确实已经开始走向不幸。先是夏父在年前一直给人做泥瓦匠盖房,这几年改革颇有成效,大家经济条件好了以后,都想着翻修新房,因此夏父的生意一直不错。可正是因为这生意不错也遭人眼红,江文伟的二叔也是学泥瓦匠出身,江家人的偷工减料被他二叔学到了八成,远远比不上夏父忠厚可靠,尽心尽力。因此普通人家都愿意找夏父。

    结果过年前夏父做工回家途中被一辆自行车撞进了水沟,摔断了腿,动完手术后只能卧病在床,养了这大半年才恢复过来,可惜夏父的生意早被江家抢光。夏父生病也让整个家一贫如洗,为了还动手术的钱,夏母只能在好姐妹的带领下南下打工去了。

    而原身此前为了早些养家,初三毕业就没再继续读书了,而是去县里当裁缝学徒,每个月有点学徒补贴,都拿回家给家里了。母亲一走,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原身在照顾。

    这下,就是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夏父受伤是谁下的黑手了。

    可惜没有证据,不然夏小弟早就冲出去气了。他们一家之所以敢这般行事,就是靠张文伟他爹在村里有话语权,可是想将张文伟他爹弄下台又谈何容易,夏小弟蹙起了眉。

    “可是姐,江家在村里说话这么管用,我们就算有证据估计也扳不倒他,更何况咱们手里目前还没有证据。”夏小弟原本有些兴奋的眼神也黯淡下来,有些泄气。

    夏琬觉得眼前的少年到底是年轻,一腔热血,用手戳了戳夏小弟的眉心:“你呀,真是机敏有余,筹谋不足。”

    夏小弟看着眼里有些笑意的姐姐,有些迷茫。

    夏琬有意点拨,笑道:“你自己已经说出了解决方法,还愁什么?”

    夏小弟愣神,他说了解决方法,什么方法,他刚刚说没有证据,江家人在村里只手遮天,不对,村里最大的可不是江家人。

    见夏小弟的眼神逐渐清明,夏琬嘴角一弯,是个好苗子,提醒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夏小弟乐的拍手,是啊,他怎么忘了,江文伟他爹想当村长,可是也有其他人想当,村长的位置可只有一个。这么看来,他们的“朋友”太多了!

    “证据……可是爸的腿都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去搜集他们下黑手的证据只怕晚了,那辆自行车估计也早就被销毁了。”夏小弟短短时间内,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征询起大姐的意见,抬眼望向大姐:“姐,你,不会是想揭发他们吸毒吧!”

    夏小弟震惊,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推人进河沟最多被关派出所几天,说不定江家人活动活动关系,连派出所也不用蹲。举报吸毒倒是符合大姐说的一击致命,国家去年进行严打,听说派出了大量兵力,围剿了一个制毒的村子,可见国家禁毒的决心。江文伟自己找死,可不能怪他们不仁义。可是吸毒的证据从哪里找,这可是个麻烦事,搞不好还有危险!

    夏琬已经有些困了,车祸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不免有些头痛,只好对着还在为证据发愁的夏小弟道:“你这傻孩子,没有证据不会去找证据吗。”说着在夏小弟耳边吩咐了几句。

    夏琬强撑着精神,笑道:“我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三日之内,就会有结果。”

    夏小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钦佩,又恢复了光彩,欣然告退。

    然而这个晚上,夏琬注定无眠,因为原主在梦里主动联系了她。

    原身夏晚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一切,先是感谢了穿书过来的夏琬一番,又眼含热泪地对着夏琬陈情表意一番,言辞恳切,态度诚恳。

    夏琬揉着太阳穴,自行替她总结出了中心思想:一,原书的内容我已经全都经历了一遍,我也知道自己和家人都过得不好,你今晚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非常感激,希望你能继续代替我好好生活下去;二,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由你来代替我,咱们姓名相似,长相也八分相似,只要你能帮我完成几件心愿,我将我的身体和记忆全部交付给你使用,再不出现;第三,南洲哥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他。

    “所以?”夏琬不知道是时空交错,还是命里有此一劫,夏晚的生活确实有一丝打动她,健在的双亲父母,相亲相爱的弟弟妹妹,虽然这个家目前清苦无比,却有着夏琬在现代社会里不曾拥有的温度。

    “夏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很有手段。我这辈子一生被困在这本书里,却没有改变的可能,我希望你能帮我破局。我回不去这具身体,可能随时会烟消云散。我只祈祷家人能够平安幸福,我相信你有能力可以改变这一切。”真正的夏晚双眼水润,动情地看向夏琬。

    夏琬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挑眉:“那你呢?你自己没有什么想完成的愿望吗?”

    夏晚眉心微动:“我自己?”我自己能干什么呢,我除了一身裁缝手艺,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夏琬看着原身凝眉思索的模样,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夏晚犹豫半晌,才小声开口:“我希望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她知道自己不是女主,可是她想起女主那神采飞扬的神情,身上自信大方的姿态,是自己从不曾有过的。或许,走出去,看看世界,她是不是也能活成那样精彩。

    熟知剧情又善于揣测人心的夏琬立刻心领神会:“成交。我会尽力借你的裁缝手艺做一番事业,也会让夏家过上好日子。作为使用这幅身体的回报。”夏琬是个生意人,不喜欢打感情牌,明码交易,是她更常用的风格。

    夏晚得到了承诺,又是一番感激落泪才消散。

    而夏琬的脑海里也闪现出大量关于原身夏晚的记忆和过往,等完全接收到这些信息后,夏琬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好在此刻的农村夜晚安静,大家的作息远比几十年后的现代人要规律,夏琬在听到一声鸡叫后睁了眼。

    夏琬昨晚和衣而睡,这也不能怪她,她只看过小说,对书里的具体细节根本不了解,而且作者也没有闲工夫去描述一个早死的炮灰女n家里有哪些衣服是原身的,哪些是妹妹的。不过好在,经过一晚上的记忆数据输送,夏琬此刻已经能准确找出原身的衣服。原身刚刚满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穿得都是非常不打眼的黑色灰色系衣服。

    看到衣柜里挂着的牛仔喇叭裤,她总觉得有些穿越,原来这些牛仔元素,九十年代就已经时兴了。夏琬到底是上辈子的审美先入为主,只能从中挑选了一件略显陈旧的素色衬衫和牛仔裤套在了身上。随后换上原身的一双布鞋,准备出门。

    没错,夏琬思考了一早上,捋清楚了原身的人际关系和自身技能,以及夏家里的现状。

    首先,原身的父亲腿伤一好,就急着去挣钱养家,几个孩子根本拦不住。夏父这么着急也不是没有道理,除了动手术欠下的费用,还有弟弟妹妹马上要交的学费,靠外地母亲的打款,也是杯水车薪。

    家里缺钱,这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

    其次,原身早早辍学,并非不聪慧,只是不想家里负担过重,想学门手艺户口。九十年代,最时兴的手艺就三样,泥瓦匠、木匠、裁缝。前两者都不太适合女生学,原身便选了裁缝。去县里的一位裁缝师傅那里当了三年学徒,如今正好三年期满。

    据原著里说道,这位裁缝师傅姓向,大有来头,早年在京城学过手艺,只是因为一些缘故,才到了这个小县城落脚。而向师傅有一位独生女向雅言,是原身的好闺蜜,继承了一身才艺,日后更是有名的设计师。

    在原身意外身亡后,更是联手男主一起处理了江文伟一家,算是替原身报了仇。可惜向雅言空有才华,却没有经商能力,自创的服装品牌后来差点被一家国外奢侈品集团收购,后来是原著里那位神秘莫测的徐家出手,保住了向雅言的个人品牌。

    说来正好,向雅言会设计,自己会做生意,这不是天生的赚钱搭子吗,这也是夏琬今天出门的目的。

    收拾妥当过后,夏琬按照原身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坐着公共汽车找到了师傅的裁缝店。

    向师傅的裁缝店不大,大概二十平的大小,一盏节能灯、两台缝纫机、一张占据了店面五分之一的案板。两侧的墙上挂着几套整齐熨烫妥帖的整套服装,绿军装、中山装、工装、喇叭裤、蝙蝠衫、健美裤、西装,这些都是当下最潮流的服装。

    向雅言正坐在屋内翻杂志,听见门上的铃铛作响,知道有人来访,嘴里下意识招呼道:“您有什么好事,是需要做衣服还是买布料?”

    等看清了来人,向雅言瞪着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起身,围着夏琬转了好几圈道:“小晚,一天不见,你的衣品见长啊,我就说你穿这条牛仔裤好看,你当时还不信。我都跟你说了,人外国电视剧女主角都这样穿,你看你穿着多好看呀!”

    夏琬也不由一笑,向雅言如同书里一样,开朗活泼,是害羞内敛的原主身边不可多得的好朋友。至于向雅言说的外国剧,应该是九十年代风靡美国的一部时装剧。难怪向雅言能成为一名设计师,天生的时尚嗅觉和潮流捕捉能力不可多得,她却都有。

    “我就说你平时也应该多笑笑,这样许南洲那小子还能不喜欢你!”心直口快的向雅言说完便有一丝后悔,夏晚向来脸皮薄,说多了估计又该难受了。有些心虚和歉意的向雅言看向夏琬。

    夏琬却不甚在意地一笑:“我笑是因为我高兴,又不是为了取悦一个男人。”

    向雅言看着依旧是那副秀丽模样的夏晚,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是神态,微妙的变了。这份自信和怡然是以前没有过的,而且刚刚流露出来的态度也很棒,以前的夏晚就是太把许南洲放在心上了,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何必吊在许南洲那一棵树上。

    “小晚,你说得对,咱们女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了,昨晚上,我让许南洲追去,你们没出事吧,我今早出门还碰见江文伟了,额头红了一大片,是许南洲下的手吧,看不出来他那小身板还有点力气。”向雅言先入为主地觉得是许南洲英雄救美。

    夏琬见状,乐得她误会,正好不用再解释。

    “我今天来,是有一件正事要问你。”夏琬道。

    “什么事,只要不是许南洲的事,我都能帮你。”向雅言拍着胸脯保证道。

    “之前你不是说县里面跟羊城那边的制造厂展开了一项招工合作吗,我想问还有名额吗?”这是夏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你终于想通了!你要南下羊城打工!”向雅言简直为好友终于清醒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