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离刚想说话,就被博石止住了话头。

    他磕磕绊绊地说出口,“明天,是祭神节,祭神仪式后会有灯会,不知,能不能,邀请你,你一起来。”

    话末像是生怕她拒绝一样,加了句,“和你师兄弟一起。”

    景离点了点头,“好。”

    晚上回到驻地,景逸大喇喇翘着二郎腿躺在贵妃椅上,短褂配半皮裤,头上戴着花环草帽,俨然是一个苍梧土著的打扮。

    景逸一手拿着紫葡萄,一手举着画本子读的津津有味,似乎看到什么好玩的故事,笑得开怀。

    余光瞥见师妹进屋了,连忙下地走到她面前,转了一圈,得意地眨眨眼睛。

    “师妹,我这一身怎么样?”

    景离累极,敷衍的看他一眼,“很符合你的审美。”转身要走。

    景逸当然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八卦的机会,拦住她,揶揄地望着她。

    “师妹你陪我唠唠,你就不想知道是谁送的?”

    “不想,我要休息了,”她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又折了回来,“你哪里有钱?不会是骗的吧?”

    “师妹我是这种人吗?我自有高人相助。不偷不抢,干净得很。”想到叶如凡交代他的任务,景逸搓搓手,凑到她旁边。

    “师妹,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灯会啊?来都来了,我们要劳逸结合。”

    景逸还准备长篇了大论,试图劝服这个一心只想着修炼的师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好。”见他还不走,景离又瞟他一眼,“还有事?”

    “没有没有,你快去休息吧!”

    景逸摆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望着师妹的背影发呆。

    害,白铺垫这么一堆了,不过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算啦,先去告诉叶少主这个好消息。

    又有钱啦,哈哈哈哈。

    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景离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能入睡。

    在沙漠跑的这几天一直盼望着能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现在有了床还矫情了。

    她摇头轻笑,闭了眼。

    脑海中却不自觉划过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先是那苍梧地下诡异的地宫,再到叶如凡和博石的示好,莫名和圣果绑定,夜里出现的魔族,还有一反常态的师父…

    从前她只需要打怪升级,现在还需要缕清这么多凡情俗事,怪不得师父从不让她下山,生活不易,阿离叹气。

    不久,景离沉沉的睡了过去。

    “景离,景离,快醒醒。”

    一道悠远绵长的女声在她耳畔回响,既熟悉又陌生。

    “谁在叫我?”

    “你要记住,永远不要…”

    越到后面,声音越弱,逐渐化为虚无。

    “不要什么!告诉我。”

    景离猛地睁开眼睛,手里牢牢握住师妹的手。

    见她醒来,景姗嫌弃地把她的手拍开。

    “别以为你比我大几天,就可以借着说梦话,窥探的我的秘密,我才不会告诉你,哼。”

    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暖洋洋地洒进来,是个艳阳天。

    “何时了?”景离揉揉眼睛,缓解熬夜的干涩。

    “我看啊,你才是大小姐,都卯时了,还不起床,祭神仪式不参加?放他们鸽子,你可真是灵山的‘好’弟子。”

    景逸他们在外边等了许久,一直看不到景离的人影,迫不得已叫了她进来,结果这女人还没醒,她刚坐到床边,就被景离抓住了手。

    景姗揉了揉手腕,撅起小嘴,“还真使劲。”

    她这么一说,景离清醒了许多,祭神仪式是苍梧每一百年最重要的时刻,本来不允许外人进入,由于她得了圣果,族长非说什么若是她不来就不吉利,强迫着让她参加。

    仪式在辰时,她还有时间。

    景离简单洗漱了一下,充耳不闻师妹在一旁的絮絮叨叨。

    等一切收拾妥当,景离唤来窗边的剑,一步步逼近景姗,眉间冷意尽显。

    景姗一下子慌了神,宛如一个受惊的小白兔,慢慢往墙角退,“景离,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乱来,我就让掌门师叔罚你去思过崖。”

    景离恍若不知,把她逼到墙角。

    景姗害怕地闭上眼睛,头偏向一边。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她打不过这女人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过了半晌,听到了景离的一声笑,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但什么都没看到又闭上。

    这次要来了,就要揍她了吗,打就打吧,几十年后她又是一个女侠。

    景离瞧着眼前明明怕的不行,还要硬挺着的小师妹,想起了小时候非要缠着她抱的可爱小团子,莫名想要逗逗她,轻掐她的小脸。

    “谢谢你,小鼻涕虫。”

    牟地,景姗睁开眼,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居然摸她脸,还叫她小时候的外号,莫不是什么流出来了。

    她擦了擦鼻子,并没有那异物,狠跺跺脚,提剑追了出去。

    “景离,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谁流鼻涕了。”

    到了外庭,景逸就目送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喜一怒冲出去,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并不想劝架,他习惯了,淡然了。

    景姗本就是装模作样的意思一下,大师兄还真不拉着她,她转了转眼睛,悄声走到他旁边。

    “啊!!!!!!!景姗你谋杀亲哥啊!”

    景逸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驻地,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傍晚,便传出了灵山驻地有鬼的传言。

    景姗拍拍手,得意的去隔壁屋子寻南遗玉了。

    景离来到神树祠时,已经快接近辰时了,广场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顺着围墙,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士兵把守。

    博石眼尖找到了她,给她寻了一个视野宽阔又不受打扰的地方。

    “景离姑娘,等会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可能顾不上你,有事的话你就去找阿丙。”说完不放心地看她一眼,便又让别人叫走了。

    阿丙就是当天晚上极力进言要抓她的那个守卫,此刻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心中懊恼。

    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位姑娘竟能让左祭司春心萌动,按照他之前的表现,肯定得罪了她,接下来有他受了。

    景离倒是没在意他,专心地等着仪式开始。

    不多时,族长博完伊一身黑袍正装,走到神树前,嘴里念了什么,台下熙熙攘攘的群众瞬间安静下来,单膝跪地,以祈福的姿势面向前方。

    景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应该是苍梧的方言。

    在博完伊下方,有两位穿着同样正式的小首领一样的人物,右边的那位和博石眉眼之处很像,但比他成熟稳重了些,但面色苍白,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是我们右祭司,博石的父亲博文。”阿丙见她疑惑,凑过来搏好感,给她解答。

    “另一位穿着很奢华的是扶枝一族首领扶羌。”

    苍梧现在有两派,一派是守遗族,就是博石一家,正统博氏后人,世代守护苍梧安定。

    另一派就是扶枝一族,前几百年,他们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族,但自从博文开始生病,大权旁落,扶枝一族渐渐崛起占领主城,近些年自称王族。

    两派共同管理苍梧二十一镇,博氏十四个,扶枝七个,虽少但个个富庶,扶羌生的贼眉鼠眼,像极了乡间的鼹鼠,但个子又很高,比例极不协调,很是怪异。

    虽然景离从不以貌取人,但以她的预感,这个人就不像好人,平白生出几分厌恶。

    一首神秘而又动听的梵唱传进了景离耳朵,她抬头望去,只有博完伊一人在唱,但声音响彻全场,每个人都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这是愿吟,只有族长会唱,现在每个人都在向神诉说心愿。”

    奇怪,阿丙说他们不懂,那她为什么能听懂呢?

    伟大的古神啊,

    您最忠诚的子民在这里为您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愿你化风,

    愿您化雨,

    愿您化作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

    请赐您的子民粮食,

    请赐您的子民水源,

    ……

    不要…

    您的子民至上

    景离百无聊赖地听着,刚开始是赞颂,而后是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类的话。

    突然间她又听到了和梦里相似的语句,“不要什么?”

    将目光投到博完伊身上,他同样似有所感,望向景离,仿佛知道她能听懂一样。

    对视的瞬间,景离眼睛一痛,移开视线。

    博完伊像是对她施了什么法术,再后来她就什么都听不懂了。

    景离便不再向中心看去,抬头瞟到了最大的那面旗帜,类似鸟型的图腾随风飘扬,其余镇子皆是由此演变,她仔细瞅了瞅,好像似曾相识。

    仪式很快就完成了,结束后,每人有一盏茶的时间向神树诉衷情,只盼能打动神树实现愿望。

    景离对此并不关心,正想走人,却被博石叫住了。

    “景离姑娘,你怎么不去许愿呢?”博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仪式给他忙的恨不得掰成十个人来用。

    “我没什么心愿,你快去吧,我先回驻地了。”

    “那申时,我去驻地接你,你们可好?”一旁又有手下来叫博石。

    景离点点头,博石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回去忙祭典了。

    门外角落里有一团火红透着缝隙不停张望着,景离过去拍拍她的肩。

    景姗吓了一跳,看到了来人,没好气地说,“又是你,我不管,你吓到我了,我要你陪我去逛灯会。”

    景姗不由分说强势拉走了她,眸中闪现一分狡黠,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