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离从内殿走出来,在大门外趴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她打开门,大师兄的身子没有支撑瞬间倒地,景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让他在苍梧门口出了洋相。

    景逸打了个哈欠,昨天知道她回来了又被苍梧的人带走,天没亮就一直在门外等着。

    他拉着师妹的袖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见她没一点伤,大呼一口气,举起双手想要给师妹一个爱的抱抱。

    景离连忙后退半步,用剑抵住了扑过来的师兄,一掌拍开,语调中是熟悉的疏离,“男女授受不亲。”

    景逸抱了空,双手环住自己拍了拍,他慢慢垂下眼睫,俊脸微沉,语气哀怨绵长,活像个受了怨气的小媳妇。

    “师妹,你可太伤我的心了,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师兄我可是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找你啊,小没良心的。”

    景离抬眼怀疑地看他,几个月不见,师兄人倒是黑了许多,也憔悴了一点,见他这样委屈,她难得心软一瞬。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景逸顺坡而上,咧出一个自认为无比真诚的笑。

    景离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扔给他,转身就往灵山驻地走,“族长给的,对治疗外伤有奇效。”

    景逸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心中一喜,珍品灵药,这丫头还是有心了,快步跟上去。

    “那老头就这样轻易放你走了?我可听说了他可是要你嫁给下一任族长的。”

    话毕,景逸连忙捂住嘴,说漏了,刚刚只听到了前半部分,再往下听他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嗯,我拒绝了。”

    “传闻中那圣果可是会认主的,苍梧族长就这样白白地把宝物送给你了?”

    景逸很是不解,他来之前也打听过,整个苍梧上上下下盼了这个果子一千年,平白就为外人得了,如何服众?

    景离想起在识海和博完伊的交易,点点头,但并未多解释。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或许,这世上还有最后一只凤凰,左右这个果子是要给凤族的,那么她给和族长给并没有什么区别。

    “师妹,你给我解释解释啊,别像长老们一样深沉。”半知半解的感觉可太难受了,偏偏师妹还学着长辈一样只说半句话。

    “大师兄,你再问,我可就不参加比赛了。”

    景离似是被他吵到了,眉目间的冷意又重新聚起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句话掐住了景逸的命脉,一下子打消了他所有的好奇心。

    “好好好,我不问了,师妹你帮我好好比赛。嘿嘿嘿。”他又想到了什么,“长老们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景逸此刻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围在她周围不停问啊问。

    “还有一些大赛的事情需要长老们处理,我就先出来了。”景离捏了捏疲惫的太阳穴,耐着性子给他解答。

    “嗷嗷嗷,那两个蓬莱的弟子呢,怎么也没和你一起出来?”

    “他们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

    景离浑身一顿,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事,脑海中拂过那两人不停争抢着要娶她,让她决定嫁谁的情形,莫名的有几分烦躁,余光中瞥见他们好像从主殿出来了,留下一句话,飞快地跑走了。

    景逸瞧着师妹远去的身影,低头沉思自己是不是问的太多了,不过这背影怎么有点想落荒而逃啊

    正想追上去,扭头便看见博石和叶如凡兄妹向他走过来。

    “景师兄好!”博石和叶如凡同时出声,两人互瞪一眼,又各自说出口。

    “不知景师兄可有安排?”

    又是异口同声。

    “明天就是祭神节,不如一起去集市逛逛?”

    景逸呆呆地看一眼旁边的叶望瑶,她亦是一脸无奈。

    “你认识苍梧的路吗?能陪好师兄吗?”博石圈住景逸的一只胳膊。

    “你有灵石吗?能让师兄玩得快乐吗?”叶如凡圈住他的另一只胳膊。

    两人死死盯住对方,刚才玉琴长老已经放话了,景离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她自己决定,若是她有了意中人,灵山不会阻挠。

    虽然他们都知道玉长这话是在把皮球踢回景离身上,但正好也给了他们机会,所谓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就要讨好她的亲人,景逸算是一个。

    景逸夹在中间算是反应过来了,合着这两个都想追师妹啊。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蹭上景离的桃花运,

    瞅瞅左边的博石,现成导游。

    看看右边的叶如凡,怨种金主。

    景逸想了许久要跟谁走,但迟迟未做决定。

    在他们两个期待的目光中,景逸面露难色,努力抑制要上扬的嘴角,挑挑眉毛,拍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那不如我们一起同行?正好同时考察你们对小离儿的心。”

    他当然两个都要,哈哈哈哈。

    景离靠着问路来到了苍梧给灵山弟子准备的房。

    一进门,正赶上要匆忙出门的陆景和圆圆还有小师妹景姗。

    “师姐,你回来了,没事吧。大师兄许久没回来,我们正要去找你。”

    圆圆先一步走到她旁边,皱着小脸生怕别人欺负了师姐。

    “我很好,族长没有为难我,几个月没见,圆圆好像更圆了。”

    本来冷清的宗门此刻也温暖起来,景离也开始出口打趣师弟。

    “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峰里传个信,受伤也是活该,哼。”景姗见她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在一旁斜着眼睛嘲讽。

    “哦?那你为什么出来找我啊?”景离眼里多了一分兴致,打趣她。

    景离从小就知道景姗口是心非,嘴巴从来不肯饶人,但她的关怀之意很明显,峰里一直传她们不和,只有两人心里清楚,她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你你你,本小姐就是太闷了,出来溜达溜达,你别自作多情了。”景姗被戳中心思涨红了脸,撂下这句话,跑回屋了。

    “哎对了,昨天你怎么回来的,博石没为难你吧?”

    景离想起来她被带走的时候,博石好像说要把陆景扔出去。

    “博石派人把我送到这里,一直没让我们出去,早上大师兄偷偷溜出去找你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那件事怎么样了?”

    陆景给师姐讲着事情的经过,默默观察她的身体情况,没有大碍后放了心。

    景离瞥见了陆景的黑眼圈,怕是和她一样一晚上没睡吧。

    “族长没追究我,你们安心准备比赛吧,先去好好休息。”

    她拍拍两人的肩膀,也回屋了。

    景离来到给她预留的房间,闭目打坐。

    和博完伊的一战,虽然受了不小的内伤,但灵力却增长了不少。

    这几个月在各种绝境中锻炼,她的筋脉已经比以前更坚韧,能调动的灵力也在一次次耗尽补足后变得多,逢春运用的也越来越顺手,除了停滞的无情道,似乎都是好消息。

    傍晚,玉琴一脸心事重重的回到驿站,把景离单独叫了出来。

    她站在附近的凉亭旁边,正给掌门传信回报今天的情况。

    “玉长老,景离给您添麻烦了。等回到灵山,我自会去思过崖领处罚。”

    想到几个月前,因自己能力不够,放出蒙灭鸟,如今还不能说出它的真实去处,一丝愧疚涌上心头,景离作势要跪,被玉琴一把拉起来。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不管是蒙灭鸟还是这次的圣果,你都已尽了最大的力气,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的身体。”

    玉琴是峰里唯一一位女长老,除了景玄,对景离最上心、最严厉的就是玉琴,她为人刚毅,冷心冷情,主修无情道,以一双寒冰掌闻名仙界。

    景离这样的性子,主要还是玉琴养成的。

    她摸上景离的脉,面有愠色。

    该死的蒙灭鸟,竟害得我徒至此,一身修为付之东流,灵根的损伤一根比一根严重,真不知道她是怎样靠着体内少的可怜的灵力活到今天的。

    “和我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玉琴长叹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

    景离隐去了云桑的一段,她把怎样和蒙灭鸟打斗,失去全身灵力挑重点讲了一遍,只说是景玄在荒郊野岭找到了重伤的她,又带着她来到了苍梧。

    “可恶。”玉琴狠狠地锤向石桌,“我与那蒙灭鸟不共戴天,掌门师兄已经去追捕它了,任他如何强,也不会再活着走出苍梧。”

    景离从未见过这样的玉长老,眼里的寒光冒出,就像淬了毒的蛇一样,红色的蔻丹深深陷进石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玉琴收回情绪,换上慈爱的脸,“小离,你先去休息吧,这几天祭神节,也别紧着修炼了,和同门一起出去玩玩。”

    “是,长老。”

    景离不明白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她记得小时候她想和师兄弟一起玩,被长老狠狠训斥一番后,便绝了心思,专心修炼,可如今又为何让她少修炼?

    是她,怎么修炼也没用了吗…

    玉琴感受到她的疑虑,“小离,你别想太多,灵根总会有办法恢复的,我只是想让你和其他人一样快乐一点。”

    “嗯,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去吧!”

    玉琴闭眼平复了许久,养了一百年的一颗棋子,说废就废了,怎能不让她痛心。

    枭云,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此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