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尽头后,路面开始变宽,视野变得豁然开朗。聚灵烛依次点燃,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陆景瞳孔一缩,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呆滞的凝望前面的建筑,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

    这里居然和千年前的王宫一模一样。

    “晟儿。”一道温婉空灵的女声在陆景耳畔不断回响。

    “谁在说话?”

    陆景声音嘶哑,向四周张望,寻找来源。

    “晟儿,是母妃啊,母妃好想你,你来救母妃了吗?”

    “母妃?你在哪里?”听到久违母亲的声音,陆景眼眶一下湿润了起来,焦急地向四周怒喊。

    空中幻化出一位美貌妇人,伸手诱惑着让他走进地宫。

    他追随着影子向前走,面前却始终被一道无形的墙堵住了去路。

    “娘,你等等我。”

    陆景双手不停地锤击着结界,突然眼前一黑。

    “师弟,你醒醒。”景离拍拍他的脸。

    陆景睁开眼睛,揉了揉头,“我怎么躺在地上了。”

    景离跪坐在他身旁扶起他,对上他的眼睛,郑重地说,“你应该是被聚灵烛的幻境迷住了。发生什么了?你着迷一样,怎么都拉不住。”

    陆景回忆一下事情经过,“我刚刚听到有一个人自称是我娘在叫我,让我去前面救她,可我怎么也撞不破那道屏障。”

    景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也试过,那道屏障劈不开。

    “你眼睛好了!”陆景激动地扶住她的肩膀,手试探着在她眼前晃了晃。

    被景离一把打掉,“幼稚,聚灵烛有修复身体损伤的效果,能重新使用灵力后,便可以视物了。”

    陆景嘴角一扬,笑意晏晏地看着她。“恭喜师姐。”

    景离被他瞧的不自在,偏过头,站起来,递了一只手给他。

    “起来吧,我们想想怎么出去。”

    陆景正想握住她的手,余光瞥到一抹剑光连忙起身,推开她躲避攻击。

    景离眉头一皱,“无忧!”

    那个和他们一同坠落的蓬莱弟子,披散着头发,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红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球,瞳孔发红,整个人处在一种癫狂状态,蓬莱弟子素爱整洁,可如今他的模样像是被邪魔附身一样。

    无忧剑感受到景离的召唤,剑体发光,在他手上不断抖动,试图冲破他的束缚,回到景离手中。

    那弟子用另一只手扶住剑柄,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无忧剑逐渐被压制,任他差使。

    “没想到你这剑倒是忠心,不过等我杀了你,我就是他的主人。”

    那弟子露出恶狼般的目光,声音如同指甲划过树皮般尖锐,发出渗人的笑声。

    这个弟子名曰叶三,平日里毫不起眼,是随行弟子中灵力最低微的那一个,在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能控制无忧剑供他驱使,这太匪夷所思了。

    无忧剑可是上古灵剑,一旦认主,在外人手中就是一块废铁,除非主人去世,一般不会轻易为他人所用,如今在他手里,居然能发挥出四成功力。

    二打一,两人没有武器,只能防守,避开他的攻击,堪堪和他打成平手。

    这样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需要抢回无忧剑。

    两人对视一眼,从不同的方向朝那弟子攻去。

    叶三用剑时不时受阻,身体不停受创。

    “是我小瞧这剑灵了,再攻击我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叶三念起口诀,身体散出一片黑气,准备注入无忧剑。

    无忧剑身不断挣扎,黑气入剑,强行易主。

    不好,他用的是禁术!

    景离见状,冲过去打断他的法术,在剑另一边注入自己的灵力,想要夺回主权。

    “没想到你还敢跑过来送死,为了剑命都不要了。我今天还偏要你们这些天之骄子臣服于我。”

    叶三的倾尽全身灵力对抗景离,他的面部渐渐变得极其扭曲,肢体开始浮肿,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我的剑,轮不得别人做主。”景离亦使出所有气力和他对峙,咬紧牙关,拼力输出。

    两人的灵力一时不相上下,陆景无法擅自推开两人中任何一个,他若是帮助景离,无忧剑必毁,震开叶三,景离必受反噬。

    只有用他的血了。

    轩辕氏后代之血可破一切术法,他以灵力为刃,割开手心,鲜血自成一股向景离他们流去,包裹住层层灵力波,不断吞噬、消耗,直至消失。

    无忧剑‘砰’一声掉在地上,景离眼尖,先一步捡走,她迅速跑到陆景身边,扶住他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的身体。

    “怎么可能,你,你是什么人?”

    叶三疯狂地向他们挥掌,却没有一点灵力供他驱使,一切只是徒劳,他心头渐渐浮上一丝恐惧,现在他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过去被辱骂、被殴打的记忆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啊啊啊啊啊!”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在骗我,我才是蓬莱最合适的继承人,我才是。我会成为这个世间最至尊的存在。”

    叶三疯了,他双手撕扯着头发跌跌撞撞地向地宫走去,穿过屏障后不见了踪影。

    景离注视着他远去,并未再追下去。

    权力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吗?哪怕不人不鬼,哪怕亲朋尽失。

    陆景偏过头,转到她面前,黝黑的眸子里充满审视。

    “你不会还同情他吧?”

    景离剜了他一眼,“我还没这么不分是非,你手怎么样?”

    她拉起陆景的手,仔细查看他的伤口,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纱布,手法熟练地给他包扎。

    “现在没有药,你就将就一下,等我们出去了,我给你寻几副去疤药。”语气虽冷淡,但关心之意尽显。

    陆景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手上,他调笑着说道。

    “师姐,你居然还会瞪人了?嗯?再瞪我一下。”

    景离手下一顿,最后故意紧紧地系了一个结,不再搭理他,向地宫走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下次也别轻易在别人面前流血了。”

    “好好好,我听师姐的。”

    “这屏障好像破了,我们快走吧!”

    话音刚落,景离的身体就在踏进屏障的一瞬间静止不动了。

    “师姐,景离,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你别费力气了,她暂时什么都听不到。”

    一瞬间突然场景变幻,他们周围的石壁慢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面一人高的古镜和白茫茫的雾气。

    镜子里倒映出陆景和被定格景离的身影。镜中的‘景离’似乎有了生命般,从镜子中朝着陆景走出来。

    “你是谁?”

    陆景握紧手心,纱布重新渗出血迹,

    幻境吗,他的血同样可以破。

    “我是你师姐景离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景离’冲他眨眨眼。

    他心中一阵恶寒,居然顶着师姐的脸做这样的表情,“呸,你才不是,不要用她的脸做这种恶心的表情。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是这地宫的守护者,这里的一切都归我管,你破了我的禁制,我自然要出来阻止。我不过是施了一个小法术,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她自然没事。”

    镜妖变成一阵风,声音似男似女,音调时高时低,总是在不经意间挑逗他。

    陆景眼神一冷,算准她下一次的位置,扯下绷带,准备破了幻境。

    那镜妖轻松擎住他的手,垂下眸子,受伤地说,“小师弟,你这样做师姐可会伤心哦。”

    血珠竟在半空中凝滞不动。

    陆景心下大骇,面色凝重起来。

    这是什么术法?

    这镜妖的能力甚至要比苍镜还强,他该怎么办。

    镜妖上下打量着陆景,缓缓出声。

    “小师弟,你不用怕,姐姐我可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我知道你是轩辕氏的后裔。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仅可以放了她,还可以把你们两个送出地宫。”

    镜中显现出叶三在地宫不断迷失的画面,一次次以为是出口,一次次希望破灭,死亡成了一种奢求。

    镜妖仿佛笃定了陆景会接受。

    “你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一个承诺。”镜妖飘到陆景面前,眼神中似乎有几分乞求。

    “你说。”

    “若你有缘再回到这里,你要保护这里最珍贵的东西,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她。”镜妖指向景离。

    “那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你可答应?”

    “好。但我事先声明,我不会去保护任何邪物、魔物,或者企图毁天灭地的事物。”

    “它不是,你大可放心。”

    镜妖割开自己的手指,与陆景结了血契书。

    还未听他再回话,镜妖大笑着隐回镜中。

    他眼前刺来一束白光,陆景眯了眯眼,再睁开就到了陆地上。

    景离保持着通过屏障时的姿势,定格解除,另一脚刚一落地,她就发现变幻了环境,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陆景,我们出来了。”

    “嗯。”

    镜妖送他们出去后,脱力般倒在地上,身体时不时变得透明,她是靠执念存活的妖,如今,她已时日无多。

    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跳到她身旁,变成人形,“姐姐,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再消耗一次,你就会化为虚无的。”

    “我不是让你寻找时机和他们一起走了吗?你知不知道,出去的机会有多不易。”镜妖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

    “姐姐,我不走,我要一直陪着你。”

    镜妖摇摇头,“罢了。”

    下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