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抱住了一个大冰块,满意地喟叹一声,正准备贴上去的时候,一股清新的木兰香扑鼻而来,好香,好熟悉,等等木兰香!。

    他的理智慢慢回笼。

    刚刚做了什么!怎么办,师姐会不会误会。

    陆景心乱如麻,扑通扑通地跳着,放在师姐腰间的手瞬间僵硬,拿下去也不是,放上去更不行了,他涨红了脸,攥紧拳头,豁出去了。

    “娘!”

    景离被他抱住后,头靠在他的胸前,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等她回过神来,想推开他,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见那一声低沉喑哑的呼唤。

    他是烧迷糊把我认成娘了吗。

    景离安慰一般地拍拍他后背,“先去休息吧!”

    忽地肩膀一沉,腰间的力卸下,陆景整个人下滑,景离连忙扶住他,偏过头看他,陆景的呼吸均匀地吹在她脸上的绒毛上,有些痒。

    睡梦中的陆景睫毛微颤,脸好像比刚才更红了。

    “陆景,你醒醒。”景离拍拍他的脸,叫他,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是烧晕了吧。

    景离搭上他的脉,灵力正常,应当只是普通的风寒,放了心。

    她不再想其他的,架住他的两只手,身子一转,将他背了起来,给他送回房间。练习了许久提重物的景离背他自然也不在话下。

    靠在她肩膀上的陆景悄悄睁开眼睛,他本以为景离会先让他躺在厨房,他再找个机会醒过来,避开刚刚的小插曲,没想到师姐居然直接把他背回去了,现在只好将错就错,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师姐也在为他紧张着,想到这嘴角微微上扬,又轻轻抑住,一种隐秘的甜,在他心里慢慢发芽。

    景玄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小离背着小六快速地往屋子里跑,暗想是不是出事了。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子。

    轻声问,“小六怎么了?”

    景离把他放到床上,帮他掖好被子。“师父,他应是发烧晕过去了。”

    景玄注入一些灵力到他身体,给他喂了一粒大补丸。

    “等他醒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去吧!”

    景玄摆摆手,景离带上门,跟他走了出去。

    “师父,你不是说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吗?是灵山有什么事吗?”

    景玄点点头,给她讲了长老们的决定。

    “蹴鞠大赛决赛就要到了,再回灵山来不及了,掌门师兄是想先让你和小六去苍梧比赛,届时他们也会一同前去,为你诊治。”

    “是,师父,我知道了。”

    “这几日,灵力恢复的如何?”

    景离摊开手,召唤出灵力球,仍然是稀薄地一小片。

    景玄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劝她,他曾经也为了追逐至高的灵力修为努力过,知晓当一个天之骄子失去全部灵力有多痛苦。

    “师父,我没事,虽然增长不如以前,但比灵力全无要好上太多。弟子已经知足。”

    景离的目光朦胧,像是隔着一层云雾。

    当她得知自己灵力全失后,最初是有些许不甘,但经过这几天的修炼,身体已然有了转机,就代表她一定不会永远是这样。

    “师父,我才想起来厨房还烧着火,徒儿给你露一手?”景离眼眸泛起一丝兴致,声音轻快,她还从未下过厨,想来自然也难不倒她。

    “哦,小离儿还会庖厨,那为师可要尝尝了。去吧。”

    景玄望着徒弟离去的背影,她似乎也有了心事,不再像以前一样直来直往,让人一眼就看透。

    他移开视线,但这也是好事,最起码日后若是他不在了,徒弟们还能好好活着。

    陆景一觉睡到了下午,再醒来时头也不太疼了,浑身舒畅了许多,走出屋门,院中师傅正在和自己对弈。

    景玄余光瞟到了他,招招手,“小六,你醒了,过来陪为师下一局。”

    “那徒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景坐下来,仔细观察棋面,黑子步步为营,白子一直防守,已失去大部分棋子,像是在垂死挣扎。

    “可要执白棋一试?”景玄端详着陆景的神情,知他是个懂行的。

    “白子处处退让,可失去更多,此时若是你,是负隅抵抗,还是继续避其锋芒,寻找破绽。”

    陆景余光瞄到师父似笑非笑的表情,暗自思索师父的用意,刚刚说的番话究竟只是切磋,还是意有所指。

    整观棋面,黑子似一条盘龙,一步一步蚕食他的地盘。眉头一皱,选定位置落子,下到黑子本营。

    “你这算是自投罗网,哈哈哈哈。”

    景玄追击,收走他大部分白子。

    两人一来一往,白子数量愈发少了。

    景玄眼看着小六就要将白子放入他的陷阱中,好心提醒,“此子一落,这可就是死局了。”

    这小子选的是保守防御的法子,但最终还是会输。

    陆景但笑不语,依然按原计划落子。

    景玄摇摇头,还是太年轻气盛啊,从容地落下最后一子,抿了一口茶,悠闲地只等小徒弟认输。

    “师父,可不一定哦。”陆景在落一子,眼睛闪亮地望着师父,得意一笑。

    景玄放下茶杯,视线定格在棋盘上,前一子看似落入虎口,实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第二字一下,风向逆转,黑子再无扭转之力。

    “妙啊,妙啊!我研究这棋局这么多年,到没想过你这种法子,后生可畏,哈哈哈。”

    景玄像是解开了多年的顾虑,放声大笑。

    “师父过奖了。”

    “你不知道,这是棋圣留下来的残局,几百年了,你是唯二解出来的,第一个是小离儿。”

    景玄想起来那年是小离的生辰,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她眉心微皱,对他说要一个从未有人解出来的迷。

    他就把这副残局拿出来了,当时她应当还不到一百岁,姿态老成的很,像一个小大人一样。

    “你师姐当年可是步步杀招啊,打得我措手不及,硬是把一个残兵扶成了战神。半点情面不给我留。”

    景玄虽然假意生气,但眉目间流出的骄傲却是真的。

    “师姐自是比我厉害。”他谦虚回应,想到一事,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陆景在凡间时自然听过景玄的名号,风流潇洒不受拘束的天下第一剑修,为了爱人自愿入灵山为徒受条条框框约束。修为大成,娇妻幼子在怀,又有出色的徒弟,当时的景玄也是人人艳羡的仙生赢家。

    他垂下眸子,若不是因为苍镜为了救他,铤而走险冲破灵山禁制,师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师父,你可曾?”

    景玄察觉到陆景的情绪变化,及时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板起脸。

    “那件事不怪你,你也没参与,别多想,虽然咱们只有半个师徒缘分,但你既已入了我的师门,我必定也会倾囊相授,争取不让你走到那一天。”

    陆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似是想找到师父眼里的一丝试探。

    四目相对,景玄眼里全是了然。

    “师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玄敲了敲他的头,他吃痛捂住脑袋。

    “你以为你怎么顺利进灵山的,那老鬼苍镜的幻术能逃过掌门的眼睛?”

    “要逃过谁的眼睛?”景离端着一锅汤走了过来,盯着二人的眼睛审视他们。

    二人相视一笑,自动避开这个话题。

    “小离儿,你做了什么啊,为师可等了你许久,饿死了。”

    景玄露出笑脸,移步到饭桌先落座,搓着双手满眼期待地看着面前密封着的瓦罐。

    景离察觉到他们有了小秘密,便也不多问了。拿饭勺盛了两碗粥分别递给他们。

    “谢谢师姐。”陆景小心翼翼地接过。

    景离一手撑住盖子,故作神秘道,“我在厨房找到一药膳鸡制法,找齐了材料,炖了足足两个时辰。你们可以饱餐一顿了。”

    她声音轻快,比以前多了几分随意,少了几分疏离,含着隐隐地期待。

    在万众瞩目下,盖子缓缓打开,香气扑面而来。就在众人以为药膳鸡成了的时候,定睛一看,锅里哪有鸡的痕迹,只剩下一锅金灿灿的汤。

    “不对啊,鸡呢?我明明抓了好大一只鸡,全程看着火,怎么没了呢?”景离不解,拿着汤勺上下翻动着,却只盛到了少许残渣。

    “师姐,你用的可是灵火?”

    “是啊,凡人的烧柴还有门道,我嫌麻烦就用了灵火,怎么了呢?”

    “灵火比一般火更精粹,普通的鸡鸭受不住灵火的慢炖,现下怕是已经化在汤里了。”

    “原来如此,那我拿去重做,你们再等等我。”景离失败也并不气馁,准备重新来过。

    陆景握住她的手腕,“师姐,别忙活了,我们喝汤就可以了,汤泡饭也是凡间一大美味。”

    景离眼神转向师父。

    景玄点点头,视线停留在两人的手上,随后意味深长地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

    不一会儿,一碗汤泡饭摆在他面前,香味直击味蕾,他的舌头不断分泌着唾液。

    景玄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米饭软糯弹牙,鸡汤极为鲜美,不咸不淡,一口下去,还余有淡淡药香,转眼间一碗饭轻松下肚,他擦擦嘴,美中不足就是少了些荤菜打牙祭。

    “没想到,师姐制膳也是一绝啊,第一次就如此之好。”陆景也很快吃完一碗,病了一天,此时能吃一碗热滚滚的鸡汤饭,他也很是满足。

    “谢师父夸奖,我以后一定继续努力。”说着又给师父盛了一碗。

    “今天好好休整一下,明天你们就准备去苍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