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陆景首先打破僵局,“要不要吃烤鸡?很香的。”

    他拿荷叶一把扯下一个大鸡腿递给景离。

    “我不吃,谢谢。”回音刚落,闻着眼前鸡腿的香气,破天荒地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景离怔住,她本来辟谷好久了,但因灵力全失,现在竟也像一个凡人一样有了五感。

    陆景放到她手里,默默走到一旁收拾残局,打扫庭院。

    不一会儿,蒙灭鸟回来了,看到了整洁一新的庭院,满意的点点头,捋着小胡子向景离他们走去。

    “都收拾好了。”这小子倒有几分审美,“勉勉强强合格吧。”

    “多谢前辈夸奖,对了,还不知前辈名讳?”陆景倒了一杯茶给蒙灭鸟,得到了他‘孺子可教’的眼神。

    “名字?我忘记了,”蒙灭鸟挠了挠头,转头看见屋子上一个大写的云苑牌匾,“你们就叫我云叔吧!”

    景离在一旁尝试运转灵力,突然猛地喷出一口血。

    “你怎么样!”陆景扶起她,景离体温变高,且经脉极其紊乱,这里也没有寒冰窟可以供她调息,转头求助云叔。

    蒙灭鸟见状,施法向景离输送灵力治疗。

    这女娃娃资质倒是很好,可身体为何却也像那小子一样如此残破不堪。

    他若有所思,突然震惊地看了一眼景离。

    无情道!

    陆景见云叔表情愈发严肃,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你要是想活着,只能弃了无情道。而且这灵力,短时间不要再试图使用了,否则后果只会比今天更严重。”云叔对着景离说。

    “无情道是什么?”陆景不由得发问,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究竟是什么种术法可以危及姓命,如果不能再用灵力,那她岂不是成为一个废人了,这样骄傲的人,若失去了灵力,他不敢想。

    “无情道,意味着弃情绝爱,摒弃所有人世间的情感,一心只为道生,是最快提升修为的道门,修此道者,极易走火入魔,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三位此道大成者,但皆未得善终。”

    苍镜从一旁树林里走出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这老鸟的地方真难找。

    苍镜和蒙灭鸟刚打一个照面,两个人血脉里的好斗因子就被召唤出来。四目相对,仿佛有电光火石在相互摩擦作响。

    蒙灭鸟浑身皮肤绷紧,警惕地盯着外来入侵的这只魇,时刻准备护卫领土。

    “你是谁?怎么找过来的?”

    苍镜一脸懵,“才几百年不见,你这老鸟怎么就忘了我了,就上次,我差不点就救出你了。”

    蒙灭鸟意有所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松懈下来,“哈哈,老弟,别介意,我这刚出来,记差了。”

    景离扶着胸口,抬起头,目光微微一沉,“一百年前结界是你破的?是你造成了兽潮,是你害死了师娘吗?”

    她费力拿起剑,站起来,眼中含着恨,兽潮来袭,多少无辜生命搭进去了,况且要不是因为封印被破,师娘也不会死得那么早,景姗也不会早早没了娘亲,师父也不会颓废这些年,这一切的悲剧都源自于苍镜,新仇旧恨,她定要一个公道。

    “女娃娃,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在报仇。”云叔见景离气息不稳,好心劝着她,他才刚出来还想享受生活,可不想这么快就背上杀害灵山首徒的骂名。

    “虽然你师娘的死并不是我的目的,但是这也确实是一个意外,我很抱歉,请节哀。”苍镜在一旁搭着话,他在这世间活了太久了,生老病死早就看淡了。

    景离握紧剑柄想要冲上去,陆景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拦住她。

    “师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要是生气,先拿我出气吧!”

    景离注视他,是啊,都是因为他,抬起剑朝他胸口抵了过去。

    苍镜想上去帮忙,云叔拉住了他,冲他摇摇头。

    陆景认命般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景离心中挣扎许久,最后还是丢下剑,“我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一剑算我还你救命之恩。”

    景离审视着当前的状况,现在在场之人她一个也打不过,硬拼也只是送死,至少要等灵力恢复了,再寻个机会出去,叫来师尊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七日,景离一直在房里试图修复经脉,但仍然无所获,云桑灵力虽不及灵山浓厚,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仙圣地,可这些灵力进入景离的身体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不见。

    “女娃娃,我来给你送吃的了。都和你说了,原先的灵力用不了了。”蒙灭鸟咬着苹果走了进来,经过陆景这几天照顾,他也算有一个人样了,头发撸顺了些许,扎了起来,胡子还是一大把蓄着,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什么时候放我走?”景离冷撇他,这么些天,蒙灭鸟天天过来给她送食物,却不见别人,他们就只是关着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这本法籍你先看着,有什么要的再吱声,我先走了哈。”这女娃娃的眼神能冻死个人咧。

    “等等,我真的用不了灵力了吗?”虽然她和蒙灭鸟站在对立的一方,但这些天的身体状况却也在慢慢证实他的话。她从小再毒的药都吃过,现在身体不可逆的损伤也绝不是魇妖或者蒙灭鸟造成的。

    蒙灭鸟看着她神伤的样子也不忍太打击她,无情道本身就是一个死局,因缘造化就靠她自己了,“原先的心法不能再用了,你要是愿意的话试试我这本,虽不能比拟无情道的进阶速度,但说不定能呢!”

    “为什么帮我?”她也很奇怪,传闻中蒙灭鸟是魔族的大将,但他身上却半丝魔气也没有,难不成在灵山几千年净化了,而且这性子也不似传闻中乖张暴虐,倒像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大叔。

    “自然是…”蒙灭鸟沉思,明明是那小子拜托他来的,还不让说。

    “你像一个故人。”万能的传说中的故人。

    景离虽然不信他说的话,但还是拿起了那本书,不练,未来就要当一辈子废人,练,即使会死,她心甘情愿。

    另一个房间,陆景在为接受蒙灭鸟的精血做准备,虽然他是几千年前的人,但是这个身体实际骨龄还不超过一百岁,无法承受这强大的修为。

    所以陆景还在泡药浴,劲道比景逸的强上了百倍不止,刚泡上水是清澈的,等扔出去,水变成了深红色。

    他的筋骨不断被冲噬,又不断被修复,每时每刻都是易髓切肤之痛,也幸亏在灵山筋骨锻炼的强劲了些许,要不然没等治病,他就先忍受不住锥心之痛去了。

    “你就再忍忍,等晚上你就能接受蒙灭鸟的精血了,以后便不用时常受这种苦了。”饶是看过了世间那么多苦难,瞧着陆景,苍镜还是无法释怀劝他放下,陆景本不用这样活着,也不知道他当年一念之差是对还是错。

    傍晚,云叔脸色苍白,将取出的心头精血交给苍镜。

    “你没事吧?”

    “没事,都一把老骨头了,随便练练就回来了,去救那小子吧。”

    云叔摆摆手,对苍镜投过来的视线不以为意。

    苍镜点点头,将精血用灵力注入陆景体内,一瞬间,陆景身体布满黑丝,如菟丝一般缠绕在他全身,像在等候时机吞噬他。

    云叔走过那么多地方,却也没看过这种奇怪的毒药,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陆景脸涨的通红,染血的汗珠顺着轮廓流下来,黑血丝时进时退,屋里热的像一个蒸笼一样。

    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父皇、母妃,向他招手。

    “母妃,晟儿好累,我好想陪你一起。”

    画面一转,又来到了陆家村,全村因他被屠,雨下了三天三夜,鲜血混着雨水的腥味在村子里经久不散,而他只能带着圆圆活在幻境里。

    “睡吧,梦里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一个声音在他内心深处不断诱惑他,他好像就这样睡过去。

    身体的黑线像是冲破束缚慢慢汇集到他心口。

    “不好,轩辕晟,你给我醒过来。”苍镜不断地呼喊企图唤回他的意识,可惜没有什么用。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师父!”

    黑线像感受到什么一样慢慢退回丹田。

    “成功了。”苍镜和云叔相视一笑。

    本来在房中研究秘籍的景离也感受到了主屋不寻常的灵力波动,知晓是在帮陆景治病,打开自己的房门却发现竟没有结界,就想去看看情况,刚走到主屋门前,却发现师尊景玄居然也来了。

    景玄把她拉到一旁,免得打扰里边的治疗。

    “师父,你怎么来了,徒儿无能,未能手刃杀害师母的仇人。”景离一脸自责,跪在师父面前。

    景玄扶起面前的徒弟,心里亦不是滋味,“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快起来吧。”

    “师父,我找到当年的元凶了,就是里边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景玄摸摸她的头,“如今小离儿也长这么大了,可有些事,你不需要太逞强,快快乐乐就好。”

    景离这才看清,景玄此时收起了平时散漫的姿态,着装极为正式,抛弃了灵山制服,身着玄青色广陵劲装,墨发高高束起,眼神变得异样坚定,像是回到她印象中那意气风发的仙界第一剑修赤阳剑景玄。

    “师父,你怎么突然间这样。”景离审视着师父的种种不寻常,难道他…。

    景玄看着景离的眼神突然变得不舍,不由失笑,“师父可不像你,动不动和别人同归于尽,你放心,师父是不去寻死,只是去见见两个老朋友。”

    两个老朋友,苍镜和蒙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