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红缎挂满了整个府邸,窗子上大写的‘囍’字随处可见,府内人来人往,宾亲朋恭贺声络绎不绝。

    新房里烛焰扑哧扑哧闪着火花,桌子上摆着用枣子、桂圆等拼成的‘早生贵子’,新娘子端庄地坐在床沿边,等候郎君归来。

    不一会儿,一双如意云纹皮靴落在她眼底,新郎缓缓揭开盖头,露出她美艳动人的脸,一双似水双眸笑意盈盈望着他。

    “阿离,我”

    突然一声惊雷,新郎扭头看向窗外,再回头,新娘手拿匕首狠狠刺向他。鲜血自左胸开始蔓延,婚服上的绣花侵染了血液,似乎绽放地更加妖艳。

    两人一追一逃,来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山崖。

    下一瞬风云变换,四周毫无生气,血色渐渐染上了天空,天雷轰轰地响着,震得人耳朵发痒,乌云压了下来,分不清日月白昼,一仙一魔婚服还未脱下,立于诛魔崖,对峙着。

    “恒泽,你跑不掉了。”新娘景离赤红着眼,手持轩辕剑新郎向刺去。

    “你想要杀了我?动手啊!”魔神恒泽有一瞬间意外,随即了然的笑道,那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他躲避几招后,伤口突然钝痛,动作一滞,景离看中时机,下一瞬,轩辕剑正中新郎心头。

    轩辕剑一出,恒泽心脉已断,神魂俱碎。

    景离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脸不敢置信望着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恒泽笑着,嘴里呢喃着什么,抽出胸口的剑,一点一点消散于世间。

    “不要!”

    魔神陨落,景离被余波震入崖底,眼前发黑,坠入无尽的深渊。

    景离从梦中惊醒,抚下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微涩,她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在入定时做这样的梦了。

    梦中的内容再回忆就会变得模糊,景离依稀记得是屠魔那一天,她杀了魔神,制止了一场天地浩劫,重伤昏迷一百余年后,再醒来记忆就缺了一块,怎么也想不起来。

    联想到近日自己身上的种种异常,景离揉揉头,起身检查周围环境,并没有魔气入侵的现象。

    难不成这些都不是意外,是魔神的诅咒吗?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景离开始调出太古三千年的史册,查找着魔神在过往留下的踪迹。

    她对频频梦到的魔神并没有什么印象,她只知道她完成了她的宿命。自她入灵山,得长老们教诲,为了苍生大义,她需要将她的天生灵体修炼到极致以献祭破损的轩辕剑,重铸剑魂,彻底斩杀魔神,还世间太平。

    “找到了!”她翻开《魔神纪本》。

    正史并没有对魔神多过记录,只有薄薄一册。这书上说魔神是由人间怨念汇集而生。

    太古二百年,植物凋零,灾难横生,人间大乱,魔靠着战争、灾难积攒力量,太古四百年第一次仙魔大战,古神为封印魔神,恢复万物生机献祭生命,自此人间太平几千年。

    太古三千年,魔界为使魔神提前复活,培养一批身怀魔种之人,借驱还魂。

    “魔种?”她听师父说过,被植入魔种之人,平时会与正常人无异,且自身毫无察觉,但每年到了魔神被封印的日子,身体便会如蚀骨一般疼痛,且一年比一年要严重,扛过的就能活下来,因此,几千年内都很少有能撑住魔神灵力的魔种。

    看来魔界最后还是培养出一个成功的魔种。

    她继续往下翻着。接下来就是第二次魔神大战,书上居然只有一句话。

    灵山弟子景离于诛魔崖刺死魔神,天下大平,授神位-执法者。

    那段历史似乎刻意被人简化了。

    景离将史籍放回原位,打开小妖们给她送来解闷的《仙界异闻录》。

    这是有名的八卦史传。

    传闻中,那活下来的魔种被魔神附体后极其嗜杀,挑起了对神界和凡界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也有人说他也曾经是一个修士,只不过叛逃堕入魔道。还有人说曾看见魔神和一女子春风一度,极其风流。

    总之,他不是一个好人。

    景离合上书,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距离第二次仙魔大战早已经过去六百年了,她劫后余生,只是失去记忆,已是上天最大的眷顾,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可如今魔神却频繁入梦,这是他死灰复燃的预兆吗?

    她右眼一跳,突然感觉到远方有不正常的魔气躁动,仅一瞬间就消失了,眼神凌厉起来,来不及多想别的事情,人界的出现了魔气,她得赶快过去。

    傍晚的城外树林里,两道身影在互相缠斗着,青黑交错,最终黑色身影败下阵来。

    “景离,别以为人人恭维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被打倒在地的魔修吐了一口血,“你压着我们魔族多少年了,我们是魔,天生嗜杀残暴,你看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学着弱小的人类,去耕土地自食其力,那可是魔域啊,自创世以来就未曾长出几颗灵植。”

    魔修的眼神极为不忿,却又流露出沉沉的哀伤。

    “我娘子以精血日日浇灌那种子,才长出幼苗,可仙界,仗着有你撑腰对我们肆意谩骂,轻易毁了我们的生活,致我妻子含恨而终,你自诩可以让三界和睦相处,可现在呢!”

    那魔修双眼爆红,全身黑气外溢向景离孤注一掷地冲过来,似要自爆同归于尽。

    “这不是你残忍屠村的理由,你杀了人,就该受到惩罚。”青衣女子容貌出众,眉间的冷意却如寒冰刺骨,并未有半分动容。她见魔修情况不好,杀意已现,一个法诀过去。

    魔修自爆被迫中止全身经脉近断,魔气尽散,倒在地上,无力挣扎。

    “呵,执法者果真无情,那一个村子的人死不足惜,要不是你,整个城我也要拉下来陪葬,你靠着魔神的力量屠尽我族,我诅咒你,即便是永生也不会得到人心,你终会被你守护所反噬,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我魔族终有重回这片大陆的一天,到时,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哈哈哈哈哈哈。”

    魔修大口吐着鲜血,失去魔气的他无法再修复身体的损伤,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守我的道,从来不需要得到人心。那一天,你不会等到的。”那魔修生机已断,可惜问不出来什么了。

    躺在地上的魔修回想起与妻子幸福的生活慢慢闭上眼,“娘子,我来找你了!”消散于世间。

    她体内魔神的力量,景离嗤笑一声,那不是诅咒吗?转身回到了魔气异常的那个村子。

    丐村

    一夜过后,家家户户炊烟不再升起,满眼望去,茅草搭成的房屋经此一难更加支离破碎,因为全村被屠,连哭泣呼喊声没有,血腥味混着泥土传入鼻子里,有些作呕。

    景离皱了皱眉,转头看见几个容貌出众的少年走过来。

    “神君,你回来了,我们看见你追一个黑影,可惜我们学艺不精没赶上,便守在了村子里,神君可找到屠村的凶手?”为首男弟子的拱手行礼。

    景离点头,她瞧见三人灵山内门真传弟子的腰饰,便知道了玉卯托她照顾小辈的用意。

    “神君好,我是灵山玉谛座大弟子玉时,玉清她排行第三,玉函他排行第五。玉卯师尊知道这村子出了大事,便派我等下山调查,说有高人会帮助我们没想到居然是神君。”

    “玉清、玉函见过神君。”几个少年第一次下山便能协助传说中的执法者,既有些兴奋但是也因为来晚了没帮到神君而感到遗憾。

    “你们认识我?”景离一直独来独往于六界,这些小辈一眼就认出来她还是有些诧异。

    “灵山守护圣柱上有神君的画像,一身青衣,配无忧剑,在灵山山史课上我们学习过神君的身法,而且老远就感受到了磅礴的剑气,必是神君无疑。”玉清她看着面前的清冷美人,心中好感顿生,一脸自来熟的对景离说。

    景离看着这几个小辈,玉时最为稳重颇有大弟子的风范,修为应该是金丹中期;玉清古灵精怪,笑起来还有小酒窝,金丹初期;玉函最为耿直也是金丹初期。

    她看着玉时眉眼间竟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

    “那魔修用了禁术,能在短时间突破修为,术法时间一到,便会灰飞烟灭,不管是魔还是仙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并不会动用此等禁术,你们可知这村子和魔修有何联系?”

    “我们也是刚过来,并不知,不过等会负责管辖此处的宗门弟子也会过来和我们接应,神君到时一问便知。”

    景离一边观察着村子的情况一边问,看着随处可见的血迹,心生不忍,又突然想到,那魔修说她最是冷漠,不近人情,哪里会心生怜悯,自嘲一笑。

    “这里可还有活人?”

    玉时摇了摇头一脸愤恨,“那魔修实在可恶,百姓们不仅无一生还,而且皆死状凄惨,我们还是来的太晚了。”

    景离手抚上身旁大树,闭眼,默念咒语,再睁眼,画面回到了魔修屠村的那一天。一瞬间,汹涌的魔气涌入她的识海,令她片刻眩晕,这村子魔气如此强劲,为何半点没有外溢。

    景离清了清杂念,又想起了下山历练的小辈们,手指一点,屠村画面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现时术,多谢神君。”

    “嗯,你们看那魔修可有异常,他的实力只是普通中阶魔修,即使是用了禁术,何以能够一夜杀了那么多人,而未惊动这附近一位修士。”

    按常理来说,这村子惨遭屠杀,怨气应当一瞬间暴涨,而这附近只有一瞬间的细微波动被她捕捉到了,此后便再无异常。

    “是!”

    玉时三人非常珍惜这次机会,现时术是玉谛座高阶仙术之一,催动此术只能元婴期以上仙者才能使出,极其耗费灵力,更别说连通他们的意识共享画面,更是耗费神识,这位神君至少大乘期了。

    “神君,他好像失去理智了,杀一个凡人对魔来说很容易,可这样凄惨的弄死一个人,切断手筋脚筋,慢慢放血,直至流干鲜血而死,怪不得,呕,这一片土地都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