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元没有丝毫犹豫和隐瞒,立即道:“师父说得没错,不可能所有痨病人都被送到村子里去,总有个别的一些遗留下来。这些要么是达官权贵之家重要的人物,要么就是看不起病的普通百姓。百姓的原因简单,因为没钱,所以没去医馆看病,所以有很多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等到意识到是痨时,已经晚了,病入膏肓,连送到村子里的价值都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叹气,很是无奈,“官府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在城北搜查一遍,将那些快要死了但还没咽气的人抬出城外,放到焚痨坑里。有些抬出去就咽了气,有些直到烈火烧身都还是活着的。”他摇摇头,“听起来实在残忍,可是这事儿怨不得官府,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白亦染知道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结核病菌的传染性在潜伏期过后是很强的,一旦不有效控制,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很容易全城都失守。

    所以,有些时候真不是朝廷心太狠,而是他们别无选择。比如说东宫元告诉她:“其实朝廷一直在鼓励医者攻克痨病这个难题,甚至不惜开出高额悬赏,甚至还许以高官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随着一个又一个勇夫因此染病身亡,敢只身犯险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更何况,夏神医都无能为力之症,别人再刻苦又能如何?既然今天师父问起这个事来,弟子也不瞒师父了。村里的人固然多,但村外也不是一个没有的,而且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不在上都城,都在城外住着,是那些家族的外宅。”

    东宫元说:“大家族一些重要的人物患病,是不可能送到村里去的。一来要脸面,二来只要那个人还活着,这个病能瞒一天就是一天,他们得保家族的荣耀。但光拖着也不行,还得找大夫治,就算治不好,至于多拖个把月的寿命还是可以的。而京中头些名气的大夫们也乐意接这样的活,虽然危险些,可是也有机会能深入了解痨症,万一撞大运就让自己找到了治疗的门道呢?再不济,那些病人也可以为他们试药。”

    白亦染没吱声,只等着东宫元继续往下说。果然,东宫元很快就扔出一剂重弹:“弟子手里也有这么一位病人,不是别个,正是当朝正一品右丞相,刘德安。”

    这可真是让白亦染小吃了一惊,堂堂正一品大员,得了痨病居然朝廷还不知道?“他不上朝吗?这病瞒了多久了?”

    东宫元说:“瞒了有快三个月了,宫宴之前弟子还去看过他,已经是油尽灯枯,再无回天之力。弟子施尽浑身解数,也保不过他十天。至于上朝,刘家替他跟朝廷告了长假,理由是右相大人年纪大了,想在告老还乡之前为东秦绘制一副锦绣江山图。”

    说到这里,东宫元怕白亦染听不明白,又解释道:“右相大人今年快六十了,是个文人。年轻的时候很是有几分情怀,喜欢行走天下,号称走遍了东秦的每一寸疆土。当然,也留下诗书无数,曾被誉为东蓁第一才子。”

    白亦染明白了,怪不得说要绘江山图皇上就同意,也没有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