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而且果然不出季辞章所料,圣上让他继续追查曼陀草一事。

    这也就是说,皇帝的疑惑并未全消。

    他姑姑也从宫里递了消息出来,说圣上最近疑心有些重,让他注意小心当差,千万不要出差错。

    季辞章曲指轻敲着桌面,扫了一眼旁边的供状,若有所思。

    自上次孟舒说要离开陇西后,江初青就开始跟小松鼠过冬似的准备了起来。

    江家的老宅,拖季辞章的福,虽然她找不到地契了,不过官府还有记录,所以也有惊无险的卖掉了,换了不少银子。

    然后她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孟舒刚开始还是被她拉着逛街,后来江初青被街上的东西吸引,就跟只花蝴蝶似的到处窜了。

    “孟姐姐,你快来!”江初青从街边的小贩摊子上拿起一只珠钗,冲她兴奋招手,“这边的东西真好看,这支珠钗就很配你!”

    孟舒无奈的看着前头那个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叹口气:“你看我戴过发钗吗?再说挽那些发髻实在不便,你自己戴吧。”

    “啊,好像是哈。”江初青习惯性的想挠头,却被头上戴的纱帽挡住,只好收回手,呵呵干笑两声。

    “我也不会挽那些发髻,也戴不了呢。”江初青遗憾的放下珠钗,叹口气。

    孟舒刚想说反正路上带太多东西不便,不如早些回去,江初青已经又发现了一间衣料铺子,兴高采烈的小跑着进去了,还回身一个劲的招呼她。

    “江姑娘性子真是天真可爱。”孟舒无奈摇头,对着厉行遇笑道。

    厉行遇手里提了大堆的东西,见江初青又跑进店里,额头青筋早已在崩裂的边缘,只是碍于孟舒在场,不好发作。

    “谁说不是呢。”厉行遇笑容温文。

    江初青自那晚之后就一直躲着他走,厉行遇好几次在饭点的时候下楼都没见到她人,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没想到她干脆带了帷帽出来,还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

    哼,他的便宜是有那么好占的吗?厉行遇冷哼。

    而且,他总觉得那晚的江初青很古怪,明明没有带着□□,也不像是中了毒或者被人操控,可给他的感觉却判若两人。

    见孟舒还没进来,江初青又从里探出头来,手里拿着块布料朝她兴奋招手:“孟姐姐快来,这布料若是做成衣裳,孟姐姐穿着指定好看!”

    红衣女侠诶,快意江湖诶!拉风诶!

    江初青觉得自己有种小时候打扮芭比娃娃的感觉。

    孟舒见她目光闪亮,头皮一紧,又看了眼她手上衣料,下意识后退一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厉公子先陪着江姑娘逛街吧,我先走了。”

    言罢,就见孟舒足尖轻点,几个起跃就消失不见了,身法迅捷至极。

    “孟姐姐!孟”江初青回过神来时已经看不到孟舒了,只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江初青打定主意装傻到底,与他平静对视了一瞬,笑着点点头,又转身进了铺子。

    反正只要厉行遇不问,她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再说她也解释不清。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江初青只作未觉,仍拉着掌柜问价钱。

    “江姑娘好像很高兴。”不咸不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掌柜正想招呼来人,却见眼前柜台上突然凭空堆高了好些东西,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挡在了后头。

    他偏头朝厉行遇看去,“这位官”话说到一半,掌柜愣住了。

    眼前人实在是生得俊俏,本来之前他听声音,觉得对方必定是个温文公子,哪知见到人了,却发现对方眼角眉梢皆是风流肆意。

    掌柜第一次对自己识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而且他觉得,或者面前这个男子,或许会比这位姑娘更适合穿红衣,只不过两人穿上的风格全然不同罢了。

    见厉行遇挑眉看她,江初青拿着料子的手一顿,却仍旧装傻:“我当然开心啊,孟姐姐说答应带我一起上路呢,想想就觉得有趣。”

    笑嘻嘻的答了这一句,江初青又继续拿着布料朝自己身上比划。

    她没有武功,总觉得不太安全,就想着要不要换身能唬人的衣裳。

    既然孟舒不想当红衣女侠,那么换她来吧!江初青在心中窃笑。

    厉行遇隔着帷帽的细纱打量她的神色,见江初青正跟只偷油耗子似的窃笑,一双杏眼都笑得弯了起来,有点无语了。

    难不成那晚的事她真不知道?

    厉行遇双眼微眯,语气凉薄,“江姑娘可还记得栈那晚的女采花贼之事?”

    心中一顿,江初青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沉痛点头:“知道,孟姐姐跟我说了,说是栈里有不少人都遭了毒手,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这事一直是这几日城内的热门新闻,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幼童,几乎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此事经过口口相传,已经越传越离谱。

    之前还传说那女采花贼身若李逵,后来经过无数人的加工,女采花贼已经变成了有倾城之貌,武功绝顶的美人。

    至于原因吗,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也觉得自己长得很是能看得过去,说不定哪天就遭了“毒手”。

    咳咳,所以既然这样,那对方肯定是越美越好。

    这也是江初青为什么带着帷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原因。

    因为若是“身若李逵”,那嫌疑自然离她就远了不知多少,可要是正常美女,她觉得自己还是沾那么一丢丢的。

    “哦?江姑娘只是听说而已吗?”

    厉行遇牢牢的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惜有帷帽挡着,看不分明。

    江初青叹口气,将布料放回柜台上,左右看了看,这才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低头附耳过来。

    厉行遇不明所以,低头靠了过去。

    江初青拿手挡着两边,跟讲什么重大秘密似的,小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有夜游症。”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有些痒痒的,厉行遇不适的皱了皱眉,忍着拿手去触碰的冲动,偏过头看着江初青。

    两人一时间隔得极近,虽是有一层纱挡着,可江初青还是被那双墨瞳瞧得心中一惊。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眼中清晰的传递出了几个字——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

    如今就算他不信,江初青也无法了。

    她耍赖般双手一摊,无辜道:“所以那晚我睡得极早,晚上有没有撞见那女采花贼,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见纱帽后的人眨着双眼,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厉行遇轻哼一声:“是吗?既然如此,那江姑娘为何这几日凡是出门皆要覆面呢。”

    言罢,他直接抬手将轻纱撩起,再次逼近。

    少了帽子的阻隔,江初青觉得自己就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鱼,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下几乎无法遁形。

    她吞了吞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结巴道:“我真的不知道,再说那女采花贼武功高强,就算出现了,我肯定也看不清对方真面目,你说对不对?”

    下意识的说了这段话,江初青被自己求生的本能和说瞎话的本事震撼到了,心中又鼓起了勇气。

    是了,系统干的事,与她江初青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她自信的挺了挺胸,咧嘴笑道:“不信厉公子可以探我脉息,我连爬个山都要喘半天,怎么可能是看得见女采花贼的真容?再说我又不是男子。”

    这也正是厉行遇疑惑之处。

    不用江初青说,他就早已探过她的脉多回,虽不像她自己说得那样羸弱,但确实是普通人,而且资质还很一般。

    就算她从此刻开始练武,恐怕没个三五年,她连打基础的困难,更别说飞檐走壁了。

    见厉行遇眼中浮上疑惑,江初青越发来了劲,盯着他下唇破皮的地方道:“听说那女采花贼武功高强,厉公子唇上有伤,孟姐姐还担心你”

    话说到一半,江初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懊恼的捂了嘴,掩耳盗铃的解释道:“呀,厉公子别误会,我不是说泥被呐”

    后头的话因着左脸颊被牵起,彻底破了音,江初青气鼓鼓的瞪着面前人,语出含糊:“泥干嘛!”

    厉行遇松了扯着她脸颊的手,随意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脸上是不是带着□□。”

    自己的下唇正是被眼前人咬破的,可看她还能调笑自己,似乎也记不得当时的事了。

    再叠加那晚那个行为异常的人,厉行遇拧眉,难不成她真的会时不时的性情大变,而且还记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两次她都是在轻薄自己。

    江初青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揪过脸,小时候的不算,现在她却是不能忍了。

    “那你也不能揪我的脸!”

    白皙的鹅蛋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其中某处更是明显,显然正是自己的手笔。

    厉行遇直起了身,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你想怎样。”语气中全是嚣张和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