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雾如烟的雨帘,由青灰色的天空缓缓垂下,郁郁葱葱的凤尾竹被雨水压弯了腰,挑花树梢融进模糊烟雨中的楼阁。

    锦觅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嬷嬷快速从花园拐进抄手游廊,蓦地,几声惊叫连同一道闪电填满众人的耳朵,天空被撕裂了,一片惨白,紧接着是更大的雨点,铺天盖地似的洒下来。

    陈嬷嬷心一紧忙跑向尖叫声处跑去,此时已然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有人注意到的她到来给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消她扒开众人,围着的人群自动给她让了一条道,锦觅立在身后自陈嬷嬷佝偻的肩膀看去,只见人群中珊瑚正裹着个黑斗篷,被麻绳捆成三段大喇喇地趴在花坛上,雨落在脸上毫无血色。

    陈嬷嬷只觉的自己心如这雨珠一般猛然坠在地上。

    身旁议论声响起:

    “刚刚我们看到的贼人是不是就穿着这件斗篷啊?”

    “是的,当时我提着灯笼走在前边,我敢确定是这件斗篷但当时她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

    “”那陈嬷嬷这番大张旗鼓抓的贼是自己的孙女啊?小丫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哟,倒是贼喊捉贼了,你演的这一出可是让整个林府都陪你睡不好觉了。”向来同陈嬷嬷不和的婶子趁机刺了一句。

    陈嬷嬷面色铁青,大步抬手上前便朝孙女脸上扇了过去,在雨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作的东西!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败坏我们陈家门风!”

    珊瑚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竟是要醒过来,陈嬷嬷见状朝着另半张脸骂着不堪入耳的话又扇了一巴掌,随后拳头似雨点打在珊瑚身上。

    嘶——饶是众人再幸灾乐祸见着珊瑚肿成猪头的脸,又看着陈嬷嬷下的狠手此时也心有戚戚。

    锦觅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上前捏住陈嬷嬷还欲施暴的手道:“你为何要打珊瑚姐姐?还没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就想把她打死吗?”

    众人果然见珊瑚此时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看着死了大半了,陈嬷嬷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死活抽不出不免怪道锦觅这丫头力气大,又急又怒:“我是她老子娘,我管教孙女怎么了?要你个小丫头来管我?这不要脸的东西小时候就喜欢装死长大了也一样!”说着就要拿脚踢锦觅。

    正当大家乱哄哄打成一片时,忽有道凌厉的声音传来:“都随我去见夫人!”

    此时锦觅正抓着陈嬷嬷的头发,陈嬷嬷正拧着锦觅的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坏了。

    一同看过去只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雨竹正立在廊下愤怒地看着她们:“看看你们哪有一点规矩!来两个人抬珊瑚,所有人同我去见夫人!”

    一路上众人摒心静气不敢多发出什么声音,唯闻雨水淅沥沥的声响,一行人微弯脊背神色惶恐地走进主屋,一进屋内烛火萦绕通明地几乎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众人不敢抬头忙跟着跪了下去听候发落。

    “陈嬷嬷,你可还有何话要说?”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仿佛如寻常一般亲切的询问。

    陈嬷嬷止不住的磕头,砰砰作响,声泪俱下:“夫人,珊瑚出生时正值夫人过门,这丫头自小养在她娘那里我没时间过问谁曾想竟教出这种下做东西,是我管家不严,是我没教好孙女,请夫人责罚。”

    贾敏闻言勾唇轻笑不知是被气笑还是真的在笑,摇曳的烛火为她如玉的侧脸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倒是我留你之过了,合该早日撵了你们才是。”

    “是老奴之过,是老奴没教养好孙女,还请夫人大慈大悲饶过我们这一遭我们定将做牛做马报夫人大恩。”陈嬷嬷依旧在磕头,苍老的额头几乎要渗出血迹。

    “雨竹,查查珊瑚都偷了什么东西。”贾敏懒得同她打机锋,支着下颌看向几乎昏死的珊瑚。

    雨竹闻讯上前,将捆着斗篷的绳索解开,珊瑚的斗篷随之散开,只见里衣敞开颈上锁骨大片竟是如雨点一般的紫青,雨竹的手僵在原地。

    贾敏脸忽的沉了下来,猛拍木桌,茶杯被震地哐当作响,抄起茶杯就往陈嬷嬷脚边砸去:“好啊,感情是来偷人的。”

    众人头低的更低,个个大气不敢出。

    陈嬷嬷衣裳本就湿透如今又被滚烫的茶水溅到,整个人瘫倒在地目光呆滞,接受这这些事实的冲击,她以为是孙女没到,谁曾想是孙女到了却被算计了?是谁?她的目光下意识恶狠狠地看着仿佛置身事外啥也不知的锦觅身上,猛地扑了过去死死掐住锦觅的脖子:“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嫉妒珊瑚!对不对?”

    但没等她掐多久便有一群人上前拉开他们两。

    陈嬷嬷神态癫狂宛若索命恶鬼,锦觅被她吓坏了,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难受地咳嗽,看着贾敏哭诉道:“她在说什么疯话!夫人!陈嬷嬷疯了!”

    就在厅上混乱之时雨竹又摸到一物见之不免大惊,这物件不能被知道,便趁众人注意都在陈嬷嬷身上小心拾起藏好,又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遗漏方起身立回贾敏身后。

    “来人,马上找林江来,就说珊瑚盗窃陈嬷嬷看管不力将她们都赶出去!”贾敏气急,见这刁奴此时也顾不得林老夫人和林如海的颜面了,一心就想赶出去。

    正在这时,林如海回到府中闻此事虽知爱妻会处理好,但事关林老夫人,陈嬷嬷又是自己的奶娘怕她不好出手,便同林江说:“你且将她们送回家去,再去官府,找她们卖身契挂个行窃的官司,免得不知道的人编排。”

    赶人出去其实已经是最重的私刑,一旦到卖身契挂个行窃官司那陈家子孙便别想科举了,但转念一想陈嬷嬷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几个儿子孙子和陈家的行事作风又觉得当如此。

    磅礴大雨里,林江自外间接来捆好的陈嬷嬷同半死不死的珊瑚,眸中微冷这些老婆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又是在林老夫人手底下办事便愈加放肆!

    忙用准备好的牛车连夜将她们送回家,第二天便至官府卖身契上挂了行窃官司又将卖身契交还官府。

    陈家是靠着陈嬷嬷同珊瑚的月钱供给活着,如今老娘被送回来,陈家的儿子皆嫌养老花钱不肯收留,迅速分了家,陈嬷嬷被踢皮球似的这个去这个儿子家闭门不见那个儿子闭门不见,最后精神恍惚沦落到乞讨为生,时不时还癫癫狂狂地拉着一同乞讨的人说着:我之前在雨夜捡到一只落难的狐狸,那只狐狸成了精问我有什么愿望,她可以帮我完成,我说希望我孙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好帮衬家里,她便给了我一盒胭脂说是只要涂上自会有贵人来娶我孙女,谁知啊,一步错步步错,作孽啊。说着鼻涕眼泪一大把直把身旁人惊得一脚踢开她。

    珊瑚的父亲见女儿被赶了出来虽不能再去当丫鬟,但姿色貌美还是将她医好。商量着能不能卖到富贵人家当小妾,但娶或纳都需要赎回珊瑚的卖身契,只要去官府就能知道盗窃官司,这种累及子孙的婆娘谁敢娶?一般农民不识字珊瑚爹又看不起,珊瑚小娘便整日坐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她是赔钱货花了多少银子救回来现在啊没人要,惹得周围邻里看笑话。

    贾敏被气得不轻,又将这伙看戏的丫鬟婆子全都遣到庄子里做苦力,众人都散了小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来收拾屋子,想着该早日重新制定家规。

    正在这时,雨竹悄悄捏住贾敏的衣裳,贾敏见状便知雨竹有话便同她回到里间。

    见到雨竹拿出自珊瑚身上搜到的东西,见是一快拇指大小的玉牌,牌上刻着北静王的字号,不免一惊。

    这时北静王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