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五年,隆冬十二月。

    京城外漫天飞絮,白雪皑皑。

    整座京城都掩盖在白花花的雪地里。

    “今日怎么有没馒头,又是稀粥啊,你看这汤水,一粒米都没有。”

    京城苏府是有名的富贾,平日里府中下人都能有口硬馒头吃,现在连稀粥都吃不上了。

    “你就知足吧,今年闹饥荒,有米汤喝都不错了。”

    路过府内长廊的两个侍女你一声我一声的抱怨着,其中一人手中还端着碗馊水,奇臭无比。

    端水的侍女容颜最为精致,她兴致着看着身边的丫头抱怨,只是在一边劝慰:“我们已经不错了,你看屋里头那畜生,只能喝馊水。这玩意可不是后院猪吃剩下的。”

    随即,两人发出了哄堂的笑声。

    声音之大,惊醒了屋里头、他们的话题对象。

    白昙蜷缩着身子躺在木床上,浑身冻得打寒战,身形和她衣物一般单薄,屋内却一个取暖的物品都没有。

    若不是门窗紧闭,怕是屋内能积雪成冰了。

    她自身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头沉得厉害。

    一股似乎不属于她的记忆热潮不断像她奔涌而来。

    姐妹利用,爱人的刺杀,家族的抛弃……一件件事件如走马灯一样浮现在她面前。

    她最终在庙堂上被人当做叛军,一剑穿心而亡。

    感受到刺痛的那一刻,白昙整个人惊坐而起。

    她猛地看向自己那双不符合年龄的双手,和手中紧握的香囊,下意识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而手中的香囊让她感动十分熟悉,是如“梦中”的苏家杀人案重合,而“梦中”她被陷害的仇恶感是历历在目。

    如果真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白昙丢去的手中曾视为珍宝的香囊,沉默地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

    她重生了。

    回到了十七岁,她刚刚重返苏家的那一年。

    前世一切的开端。

    她五岁那年被人发现苏家的亲生女儿。

    当时苏家就并不富裕,养母疯了后,苏家并无一人愿意赡养她,将她丢到了江湖闻名的“死士”训练营红莲居自生自灭。

    那时她便开始以为自己变得强大就可以重回苏家。

    不想她竟是用了一生来证明自己是错误的。

    她在苏家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她变强回归只是被苏家人一步步当做是夺权的工具。

    而原本真正的苏家大小姐苏映真回来后,口口声声将她视为姐妹,最终借着她的手做尽坏事,自己坐享其成。

    最后还当着三皇子的面污蔑她是叛军,害其身亡。

    而她前世还傻乎乎的认为为苏映真做事是值得的。

    如今她手中的香囊就是苏映真送给她的,说是姐妹的见面礼,但里头配的是一种令人致死的毒药,险些害得她武功尽失。

    发现端详后,她起初见苏映真是天真不懂被人骗了,可现在是才察觉苏映真用这毒药毒死了她不少的对手。

    也亏白昙配过解药,才得以幸免。

    再看向那丢在地上香囊,白昙眼底是比屋外的冰雪还要冰寒。

    “听说,屋里那个还自称是苏家大小姐,真可笑。若不是真正的大小姐不和她计较,她哪来的房子住。还敢赖在这不走,看着大冷天的给她送饭,晦气死了……”

    门外的两个侍女乃在抱怨。

    突然,她们的脑袋同时被一个庞然大物击中。

    两人同时重心不稳的倒在地上,其中一人端着的馊水也被打翻,洒了一地。

    而两人正好都趴在了其上面,她们一身还算好看的绿夹袄上也染上了馊水的味道,还在地上擦出划痕来。

    “痛死了,哪个走路不看路的!”本就怨气重的那名侍女激动得尖叫。

    端馊水的侍女最惨,那碗都盖在了她头上,她浑身顿时她整个人都变得臭烘烘的,坐在地上呆滞了好一会。

    她这身打扮可是为了给苏家二房大公子看的,日后能否在府上飞黄腾达都看今日了。

    可如今这副模样,她怎么见人?

    顿时,本看起来好脾气的她也变得花容失色,不断的闭眼尖叫:“哪个不长眼睛的畜生给我出来!”

    “我不是在这吗?到底是谁不长眼睛!”只见一个与她们同样绿夹袄打扮的少女怒气冲冲地举着厚重被褥朝向她们,“你们才是畜生,你们全家才是!你们再敢吵我家小姐休息我砸死你们!”

    当即,两人的尖叫声截然而止,但还是骂道:“疯子,又是那女人身后那个跟屁虫!”

    “沉晓乃是小姐的心腹,才不是跟屁虫。”少女面色羞红,脸上的雀斑因此变得更明显了。

    她正是白昙的心腹,傅沉晓。

    红莲居传闻中那杀人不眨眼的左护法,只是平日里她都以修罗面具示人,应该没人会想到面具之下,她会是如此俏皮可爱的模样。

    是就连骂人都差点结巴的少女。

    白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前世傅沉晓为掩护那次他们刺杀任务失败撤离,再也没回到她身边。

    至那以后她又少了一个能说真心话的真心人……

    兴许是久别重逢,她心底一阵揪心的痛。

    当即,她猛地推开了门。

    寒风呼啸而过,她却一点也不显得盈弱,凶悍的目光还让门外的那两个闹事的侍女一惊。

    根本不敢相信这还是前日对她们卑躬屈膝,求她们认可自己留在苏家的白昙。

    可下一秒,她们便是认定自己出现了错觉。

    白昙是一改先前的凶悍的态度,将傅沉晓拉到自己身后,给她们赔笑:“二位姐姐莫生气,我家妹妹性子是冲撞了些,我给你们赔不是,这衣服我赔你们。”

    说着,她昌促地回头看向傅沉晓怀里抱着的绿夹袄。

    虽然是旧了点,但还是能保暖的,傅沉晓抓着不放:“小姐,你风寒还没好,这是给你保暖的,不能给她们。”

    说着傅沉晓眼里夹着泪水。

    不过是件旧衣服,红莲居里多的是新衣裳,何必抓着不放?

    白昙心头一紧。是意识到自己前世要留在苏家,对傅沉晓是件多残忍的事。

    她为了让苏家可怜她,起初是不让傅沉晓调动任何有关红莲居的势力。

    可丫头从小就和她一样苦,从红莲居的血池里那爬出来的时候,年龄比她还小。

    她说过要给傅沉晓好的生活。

    可对方到死,她也未能兑现自己的陈诺。

    白昙心疼地拂过傅沉晓眼角的泪水:“没事的沉晓,我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