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现了大哥的解锁密码,小宝虽佯装不知,却一直将心绪悬于胸腔间,好像稍微一动弹,心脏都会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他不敢去猜测,也不好意思去猜测,更不可能去找任乐舟问这个事儿,有些事情既怕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总之只要开口一定是个尴尬。

    所幸他们在午饭后就离开了,而任乐舟在接到弟弟归还的手机后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就把手机装进兜里了。

    就快过年了,很多待做事项后面还打着问号,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花小宝也抽不出功夫去思索。

    第二天一早他第一个到的办公室,手上油滋滋地捏着个饼,边吃边看资料,被田惠海看见了又是一顿说:“你那资料看过了别人都不用看了是吧?”

    “嗯,”他这轻描淡写一句,看似没把书记话听进去,实则是看入迷了,“叔,这几个女孩的单位都是华都药厂,什么时候来招人的啊?我还没来呢吧?”

    田惠海伸头一看,那是本村适龄妇女就业情况表,乡下女人可没城里那些个独立自主的心性,家中一大堆事,能抽空吃个冰棍儿都得是趁孩子上下学沾个光。

    今年花珥来了,有些就业问题被就提上台面,虎头村青年虽说不是各个都像花珥这么出息,但近年考上大学的人也不少,甭管是一二三四五六本,还是大专职高技校,花珥这个年纪的最差也是高中毕业。

    他们毕业后的流向就成了一个被关注的问题,男孩子还好说,可大部分毕业了的女孩儿都面临着被催回家嫁人或者压根找不着工作这样的困境。

    自打村子里多了个农场,村民当中有活儿干的的人是增加了,岁数大的可以时不时去干农活儿,岁数小的里面,男的可以干力气活儿,但并没有适合女孩子的工作。

    田书记顺着一溜名单指下去,说:“啊,这厂子招工早就有了,你来前就有,待遇还可以,不过人家挑得很。”

    “挑?”

    田惠海指着资料上的照片,点出那些在药厂的女工照片说:“这是省属的工厂,是省里的门面,经常有上面的干部或者其他省的厂子来参观,这个集团要求不管哪个岗位,除了生产线只要露脸的都得长得好看,身高要过1米多少来着。”

    资料上的照片虽然清晰度都不太高,但这么结合起来看,同其他厂子聘用的人一比较,这家药厂招的人真是颜值要高出不少。

    这些家庭需要驻村干部进行走访,统计年收入,而这个数据是直接与花珥的绩效挂钩的,驻村干部就是要保证年收入水平一直是在增加的状态。

    他挂职期间,是绝对不可以让这个数据下滑的,但又要保证这些人就业流向还有工资的真实性跟合法性,于是下午他就跟姚泽文一起出门了。

    村里一共八户人家,第一家去的是庄文丽家,今年二十八岁,是在这个厂里呆的最久的员工,庄文丽的父母均已年迈,早就退休在家,平时就做做农活打发时间,生活上没听说有什么困难,倒像是中等偏上的家庭条件。

    “他家房子还挺好的,”姚泽文在门外核对完门牌号后,就上前敲门,庄母来开的门,姚泽文回头看不见花珥,退了几步发现他在外面盯着房顶,遂问他,“看什么呢?”

    “没什么,”花珥回头又看了两眼才进门。

    庄文丽已经在这个公司第四年,在药厂集团旗下的酒店做接待,一个月大概八千多块,在虎头村这个收入是能进第一梯队的。

    花珥问:“庄叔,你闺女多久回来一次啊,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庄父答:“哎呦,她这个班好忙哦,半年才回来一次,不过好在工资还可以,年纪轻愿意忙就给她忙吧。”

    “还没成家你们老两口不急啊?”姚泽文最擅长聊家常,问出了花珥想问的。

    “谈着呢,就她公司的,我们丫头谈的对象条件也好,开的名牌车,我有一次看到的,就是人赶着走没下车。”

    女婿见岳父都不下车,架子够大的,姚泽文跟花珥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

    接下来的几家情况都大同小异,每家都是二十来岁的闺女,收入尚可,走访完基本上他俩回去填个数字就妥了,可花珥总觉得有点奇怪。

    姚泽文见他闷闷不乐,以为他是饿了,走到个烧饼铺子,看见人家炉子上还剩几个冷烧饼就都买了下来,俩人就坐路边啃烧饼。

    “别嫌弃啊,哥就请得起这规格的下午茶。”

    姚泽文是开玩笑,花珥听了摇摇头:“哥,这几个女的她们下午茶不能吃这个吧?”

    “你别觉得哥不正经啊,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她们没在药厂上班,干别的工作了,”姚泽文深深呼吸,“听我说啊,有些事儿,当事人自个儿不介意,别人就更犯不着去干涉,你就安安份份把报表填好交掉就行。”

    “哥,为什么这么说啊,你不说我真想不到这层上头,我就是觉得吧,她们真的太能挣钱了,”花珥想了想,掏出自己手机搜了样东西,“你不是问我刚才看什么吗?任老板家的院子外面有一个水墨构件,往墙上一装,就像一个微缩版的天然山水画,我刚才在庄文丽家的墙头看到了,就上网搜了一下,你看这个,一模一样,298万,你说任老板家用这个,肯定是没问题,别说298万,就是10万他也用得起,可是庄文丽家用这个就不太正常了,什么前台接待能出手这么阔绰?”

    “走吧,还有一家,咱去完下班。”姚泽文捏了捏眉头,从石板上跳下来,“焦林茜家。”

    焦林茜就是齐大婶的女儿,他们到齐家时,正遇到焦林茜在家,她与花珥是小学同学,但是只读了个大专回来,说起来他俩也许久没见了。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身姿自然是曼丽的,更何况她是被华都药厂挑中的人,即便是看着身体抱恙却还是难掩其出色的外貌与身材。

    花珥记得她小学时长得就挺好看,脸圆圆的,天然的白里透红,早早窜了个字,初中时候还谈了小男友,而他自个儿小时候一直瘦兮兮跟个中华细犬似的。

    齐大婶自打上次相亲的事儿过后走路都避着花珥,今天人家是代表政府来走访,那是不得不出来见面了,只是出来后仍旧满脸愧色。

    她跟女儿并排坐在凳子上,母女俩看起来都有不同程度的局促与不安。

    花珥宽慰道:“齐婶,你不会还记着那事儿吧,我都忘了。”

    “什么事儿啊,妈。”焦林茜似乎一点不知情的样子。

    “就是那个你表姐跟花珥相亲,这齐云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比以前丑了一大截,你说,这虽然是咱们一家亲戚,可我也不能委屈了小宝不是?”齐大婶摇头叹息,“哎,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弄得那一脸的包,头发头发也少,我记得她一开始在你们厂很风光的啊,又漂亮又精神,我都羡慕你大舅。”

    “什么?”花珥听出点新的东西,“齐云也在华都药厂上过班?”

    齐大婶转过脸说:“是啊,哎,我没跟你说吗?”

    花珥仔细回忆了下齐云的长相,可能五官是周正的,可人一旦脱离白净,再好的五官也跟美貌沾不上边。

    如果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华都药厂是断然不会聘用她的,那么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般容貌的呢?

    他在发愣,齐大婶“哎”了一声把他唤醒,于是他回答道:“你说啥了,你就跟我说她在镇上工厂当会计,她也不是会计啊!”

    花珥说着说着就有点向长辈撒娇的意思,姚泽文看看表,轻咳一声,他立马明白了,于是开始询问,“对了,林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在家,我听其他人说你们厂很忙的啊。”

    焦林茜垂着眼,淡淡地说:“身体不舒服,请了个假。”

    “怎么了,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没什么事。”她始终是一种呆滞的,毫无起伏的神色。

    接下来的正常谈话与其他家庭也没什么不一样,他们很快完成工作,花珥合上笔记本与她们母女俩道了别,同姚泽文一起朝外走。

    他俩离开齐大婶家院子没几分钟,后面追来一人,焦林茜气喘吁吁地跑来,捂着腰等喘匀了气才开口说话。

    “小宝,不要再让人去华都打工了。”

    花珥一下来了好奇心,问:“为什么,不是工资待遇很好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焦林茜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姚哥,她为什么这么说?”

    姚泽文快步朝大队走,嘴里嘀咕着:“小姑娘上班怕吃苦,可不就得吐槽几句单位吗,你有时候还说田书记呢!”

    “我靠,田书记是我的救命恩人,那能一样吗?”

    花珥追上姚泽文,紧跟着他,就一直侧着南瓜子盯他,很明显这人知道什么或者说他猜到了什么,可姚泽文并不打算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