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皱着眉看着床上的人偶。

    这副人偶本就是她试验而成的,尚未唤醒,虽然从表面来看这是很成功的,不过……

    她凑近了一些,确定那是眼泪。

    这副沉睡的人偶,竟然在梦中流泪。

    或许是自己在制造时的疏忽,又或者是这种新的技术赋予了他感情,但影清楚的是,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带有感情的伙伴。

    她看向人偶的胸腔处——那里本该用来存放她的神之心。这幅躯体本应用来当容器。

    纠结的感觉在心里一点一点荡开来,她无意识地抚摸放在手边的御守,却始终做不出销毁他的决定。

    “影。”神子从她身后走来,“怎么苦着个脸,遇到什么难题了?”

    影握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这副人偶,过于脆弱了。”

    神子一瞥,看见了他脸上的眼泪,心里涌起很不舒服的感觉,说:“拿来存放神之心的么?如果对他不满意的话,还是毁掉吧……”

    影叹了口气:“可这终究是我创造的……即使我不再用他,也不应该毁掉他。”

    神子抬了抬眉毛,有些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女人:“这么温柔的么?”

    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要说的我好像对你很凶一样。”

    神子对她撒娇:“这话我是没说过的,不过你看看三奉行那些人,总是对你毕恭毕敬的,难道不是你很凶么?”

    影哑然,而后笑了笑:“教教我把意识附在物品上的方法吧。”

    “怎么了?”

    “我总该学着变温柔的,比如,对你。”

    在外人面前一向伶牙俐齿的八重宫司大人竟然难得的说不出话来。

    “教会了,我有什么好处?”

    影皱了皱鼻子,有些奇怪地问她:“学会了,我就也能给你一枚御守啊。”

    神子笑了起来,倒在她的怀里:“殿下想学,我怎么敢不教呢?”

    可是影却想,倘若她刚刚不这么说的话,这位宫司大人才不会管自己是不是什么神明呢,说不准,扭头就走也是有可能的。

    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变得这样放肆。

    这种小招数对影来说并不难,她只是稍稍练习了一下就能办到,于是当场就给了神子一块御守。

    神子状似毫不在意地随手接过这块来自殿下的御守,收起时却趁影不注意,放入了胸口的衣襟之中,紧紧贴着她的心脏。

    “要不要出去走走?”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的衣服,确认没有奇怪的凸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影看上去兴致不是很高。

    “去吧去吧,”神子贴上来,占满了影的视界,“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呢。”

    影下意识地盯着神子的脸看,而后不知怎么的,她的视线逐渐聚焦到了神子粉嫩的嘴唇。像是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神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也好。”影刻意地移开视线,不去看她。

    哼,这魅术竟然还挺好用。

    神子愉悦地眯了眯眼睛,还伸出了手指摩挲影的下巴。

    影有理由怀疑神子对她使了点把戏,不过,她却没有生气的想法。反而是在看见神子的笑容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人离开天守阁之前,神子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那具人偶,抿了抿嘴:罢了。

    外面已是黄昏之时,二人相携出行实是少见,于是这一路上,经常有人驻足对她们行礼。

    曾经并不是这样的。在灾祸之前她也同神子一同出行过,人们却不会这样刻意地对待她。

    影皱了皱眉。神子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安慰她说:“也许是曾经的那些大战让人民更加敬畏你的力量吧。”

    影的脑海里闪过满身是血的真,被黑暗吞噬的狐斋宫,以及自己亲手斩伤的千代。

    她缓了缓,轻轻地“嗯”了一声。

    前方传来哄闹的声音,在一处房子前拥着一大群人。

    神子知道那是自己创立的“八重堂”,也知道近日热卖的书正是有关于她自己的。为了树立威望,她特意命人在书中把她塑造成玩弄人心的大恶魔。

    不知道影看见了会怎么想。

    她心里泛起紧张的涟漪,脚步加快了些。谁知影却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神子回头看她。

    “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要去看看吗?”神子表面波澜不惊。

    “……还是不了。”影脑海里回忆起刚刚一路上为她驻足的人民,居然感受到了自己与世界的割裂。

    恐怕自己的出现只会让他们不自在吧。

    神子却看懂了她的犹豫,好笑地调侃她:“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去找他们麻烦的。”

    影愣住。

    神子想了想,又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刚准备同意去前面看看的影:……

    神子拉起她的手,来到了鸣神大社,可她脚步没停,带着影跳上了屋顶。

    “这……”

    “嘘……”神子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太阳已经落山了,很显然不是带她来看夕阳,那么,要看什么呢?

    她俩的方向不是对着神社内部的,而是对着一颗大树。二人等了一会儿,真正的主角才登场。

    “一定要走吗?”一位女子说到,话语间尽是不舍。

    “阿木,我终归是璃月人,契约在前,我必须回去。”

    “你可以回去,我也可以等你回来,不是么?”

    男子笑了笑,有些眷恋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我答应了大哥,虽然拿梦想为由,离开璃月来到稻妻,但若是家中出了事,我必须无理由回去的。”

    “阿木,你我都有责任在肩,山下家需要你,我的家庭也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不必等我了。”

    山下木紧紧地抱住了男子。

    神子咂咂嘴,有点遗憾地说:“以往这颗树下总有人类小情侣黏黏腻腻地说些温情话,没想到今天是个悲情剧场呢……”

    她转头,却看见影怔怔地看着他们。

    眼底是让她心慌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