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毗桥从中部起轰然断裂,紧随其后时一连串稀里哗啦的粉碎声,宣告结束它原本就不起眼的一生。

    同时也意味着卡卡西升格上忍后的一件任务圆满完成。

    遥望不远处并排站在桥头的水门班全员,不得不说,小夹还是蛮有成就感的:至少他们都全须全尾的,受了点伤算什么,活下来就证明她存在的价值了。

    可这份欣慰感还没持续多久,她就被那四张齐齐转向她的脸弄得一愣。

    “干啥?”她下意识地将手臂在胸前交叠。

    “解释。”4人之中唯独受了重伤的卡卡西简短地代表小队发言。

    “哈?”

    她望着3位少年认真的表情——显然带土和琳也都支持他们的新队长卡卡西的话——而指导上忍水门则依旧面带笑意,似乎他只是个凑热闹的。

    小夹不禁想起再次见到水门的时候,他提到有关咒符和她用的神似“飞雷神术”时空忍术的事。

    她干脆决定对他们一起解释:“好吧,我承认在同时用完左右双眼的万花筒能力之后,短时间之内无法连续发动。所以我用了事前准备的封印卷轴——我称之为‘血继忍术卷轴’——这是我早年在暗部开发的成过,可以封印更高级别的复杂忍术,以便战斗中使用。”

    她顿了顿,走近一点才又讲到:“原理就是用特殊的咒文将一种以上属性的查克拉封印进去,模仿血继能力拥有者的能量转化方式,就可以发动特定的血继忍术和秘术。举个例子:只要将土性查克拉和水性查克拉按一定比配输入,就可以用出初代目那样的木遁——但是,前提是先破解血继持有者的体质,还要搞清忍术本身的规则。”

    接着小夹说回眼前要解释的事情:“然后,我就在这次出任务前带了4只卷轴——别问,因为我随身的口袋只能装4只,装多了也累赘……”

    “没人关心多少的问题。”卡卡西不气地告诉她。

    小夹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说:“唔……总之,我带的4只卷轴里有两个都是时空忍术,严格意义上不能叫‘飞雷神术’啦……”

    她看到水门在此时扬起双唇,他神情中的玩味之意越发明显,令她一头雾水但不知为何有点怕怕的,如同担心他会找她收版权费似的。

    于是一股脑解释完:“我是拿时空忍术和通灵召唤术拼凑起来的,只能是低配版飞雷神,发动的时候要确保目的地放有咒文,算是定位,而且这个咒文只能用一次。卷轴也只能用一次。

    “一次用在卡卡西身上,一次用在水门身上。我原本是打算如果任务中出现不测,至少有个地方可逃,然后再通过卡卡西身上的咒文找回来……”

    卡卡西听到这里立即反问:“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丢下我们?”

    “怎么可能!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遇险!”小夹想都没想就回答。

    少年们沉默了片刻,琳先开口:“所以你原本就打算把我们都送出险境,然后再独自想办法么?”

    “……也不算独自吧,我不是找了水门事先谈了‘条件’么,”当时谈及此事,水门很爽快地就收下了撰有咒文的纸条,一句话也没多问,对此小夹是很感激的,“而且我原本的计划是你们逃掉之后,我再用卡卡西身上带的咒文追上你们。”

    又是短暂的沉默。

    还是卡卡西说:“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放在我这的?放在哪了?”

    小夹压根也不可能告诉他实话,便胡扯:“在你把洗完的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放在你口袋里了。”其实是在他无意间将裤子放在起居室,被小夹借修补的机会缝进了布料中。

    卡卡西立刻掏口袋,却拽出空空如也,于是以眼神再次发问。

    小夹看着他半信半疑的样子,再次补充:“都说了‘只能用一次’,用完就毁掉了。”

    少年才又将口袋塞回裤子中。

    “就是这样了。”小夹做结语。“你们不饿么?我们回去吧?”

    “原来如此,好吧~”水门也已得知他想要的情报,爽朗的一拍手,还是有些轻佻的语气,也只是昭示他轻松的心情。只听他招呼部下们及水门班编外成员小夹道:“我宣布:任务完成。我们回家!”

    那么,就回家。

    等到疲惫的一行人返回木叶村,小队先按着卡卡西和带土去木叶医院。

    同琳确认她可以独自料理带土的伤势后,小夹对同样留下来的水门说了自己的想法:“卡卡西要住院一段时间。”

    “啊?这么严重了?”指导上忍一惊,立即通过门上的玻璃观察已经躺在手术室里的少年上忍。

    小夹沉吟了片刻,四下无人,索性她便直说:“我要把我的眼睛给他。”

    水门朝向玻璃窗的表情倏然转为凝重。

    他站直起来凝望小夹。

    “在我的印象中,旗木卡卡西绝不只是个‘独眼龙’,他的两只眼睛会用不同方式替他看清世界的每个角落。”小夹面对沉默不语的金发人,很清楚这是卡卡西最敬重的师长,同样水门也十分珍视部下——尤其卡卡西是他目前、也将是未来最得意的部下。

    因此,面对水门,她很清楚该怎么说服他:“卡卡西他……未来会成为木叶最出色的上忍之一。威名将远播五大国,只要是个有常识的忍者都会知道他的名号,任何强大的对手见到他时将不仅怀揣敌意,还会怀揣真实的敬畏——就像对你一样——水门,他会成为你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我不能在这里看他失去未来。”

    -

    金发蓝眸的英雄上忍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相信你说的这些,完全相信。”他说,望向黑发女人时心有不忍,“但你不能武断地说,失去了一只眼睛,卡卡西就会失去你所说的未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就算仅凭一只眼睛,也还是旗木卡卡西——但你我都得承认,失去一只眼的视野会极大影响他的行动力,而且他这只左眼伤的很深,可以说基本已经不能用了,就算再怎么精心治疗,最终也只能看到一点点光线和极其混沌的影像。”

    “不,小夹,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水门用冷静而温和的言语安抚她,但同时根据他对这个女人长达一年以上的观察,对于这个女人的固执起来的程度,水门其实是有心理预期的。

    “写轮眼是宇智波一族的力量,你能获取已经很难得,这件事暂且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因为你肯定也不想激起宇智波家过多的反应。可你考虑假如卡卡西得到了你的眼睛,对于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影响么?”

    小夹等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会用我的眼睛完整地欣赏这个世界,打破查克拉属性的限制学会各种各样的忍术,在任务和战场上所向披靡,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同伴、村子、信念。于此同时,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在一次次危机中活下来,成长为我所熟悉和仰慕的那个英雄。”

    水门语结,他不禁怀疑小夹光是为了说服他这名指导上忍,就已经做了充分考虑。

    “而且你不用担心他会在手术后出现排异反应,只要用我设计的手术方案,未来这只眼睛就会像他自己的眼睛一样听话。或者换句话说,我原本就打算帮他保留本来的眼睛。我有绝妙的办法——就算纲手大人在这里她也会觉得聪明无比——在保留他原有眼球的前提下完成部分器官移植,他的双眼将在日常状况下看起来无异,但同时左眼能获取写轮眼能力。”

    如果不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想要说服她放其,水门简直要立刻赞叹,是什么样的聪慧和努力能让她在面对突发情况时,如此信心十足地谈起一个闻所未闻的手术方案。

    他完全相信她有能力做到,甚至有点期待想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实现手术目标。但这不是时候,而且水门还没有表达他真正的疑虑。

    “哦,还有——”为证明自己不是拍脑袋做决定,小夹还提起另一件重要的理由:“——如果宇智波家问起,或者他们感到不满,我可以直言告诉他们卡卡西是我未来的丈夫、我儿子的爹,我想救他如同天经地义,谁敢有问题可以找我理论。”

    水门不由得感到好笑,确实,她想得比他还要远,而她这样突然霸气起来的态度甚至有几分可爱。

    “那卡卡西自己是否愿意接受你的眼睛呢?你有想过么?”

    水门一语中的。

    看起来与青少年无异的女人顿时张口结舌。但她闭嘴沉吟后,再开口时却说:“那已经不重要了,到了这一步,由不得他不同意。”

    水门的神情才又再次严肃起来。

    -

    “小夹,你很清楚,作为妻子,你不能像他妈妈那样替他决定未来。”

    水门说这样的话着实将小夹惊到了。

    她是第二次听到有关她就像卡卡西的母亲一样的话了。上一次还是卡卡西亲口表达的——少年似乎也一度怀疑小夹是和他母亲一系的亲人(或者很可能就是怀疑她是母亲。)

    “即便是作为一个开明的‘母亲’,也应当与孩子正面沟通后,说服他接受自己的想法。但凡不打一声招呼就做的选择,尤其是很可能影响巨大的选择,都会引发反面效果。你就不担心今日你瞒着他动了手术,明日他醒来会恨你么?”

    水门狠了狠心将话说得重了一些,虽然他也认为以卡卡西的悟性,即便被动接受了手术也会懂得小夹的苦心,或许最终也会接纳这一结果,但直至接纳之前,小夹一定还要吃不少苦头。

    “你自己也总说时间不多了,那么,你不可以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小夹。”水门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你们迟早是要和解的,为什么不能在意见一致后再做决定呢?”

    他的一番话使得小夹从刚才的防卫抵抗变得有些欣赏他了。

    她突然跳脱地想到,如果是水门当火影的话,或许假以时日真地能够化解宇智波族与木叶由来已久的矛盾。此外,若是他将目光投放的更长远些,或许也有可能改善五大国忍村的关系,弥合矛盾、减少战争,或许都不需要等到漩涡鸣人也成为火影的那一天了。

    他才23岁吧?已经有这样的实力,再过十年乃至二十年,他将进入鼎盛时期,那时的他恐怕硬实力能够比肩甚至超越先代忍者,而与此同时他的人格魅力和处世之道也将练达至顶峰。

    ——这完全可能是一位非常理想的领导者,如果他想,他能改变世界。

    只是可惜在历史中遭受九尾之变,过早逝世了。如果他活下去呢……

    发觉自己还要和水门争论眼前的事情,她赶紧把扩散太远的思绪收拢回来。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她从态度上后退了一步,却依然很担忧,“但卡卡西是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假如你希望的我们讨论的过程里,我有某句话又说的不对了,他坚决不肯接受,甚至到我两年以后都‘云消烟散’了,怎么办?他又可能再也不会成为我所熟知的那个卡卡西。”

    “两年时间,其实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这句话算是水门说的最苍白无力的一句。其实他还想问万一小夹此前有关消失的推测并不成立——但这比起废话,听起来则更像毫无意义的梦话。

    小夹显然也认可这话价值缺缺,她凉薄地笑了一下,再向上加码:“而且你知道‘无限消失’的理论的。我的眼睛只有与他相融合之后,才能真正属于他、真正被留下,才不会随着我的消失而消失——就当是我想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这个世界上,不好吗?”

    谁能想到,当最后一刻来临,这世上可能只有一个人懂得她在经历什么。她得感谢自己遇到了波风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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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门确信许久未有这样的感觉:他从内心败给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