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章台巷多少有点不太平,阿东便让小北留在馆子里镇上一镇,至于燕儿,她今日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梅姑最喜欢的那个描金边的针织小包,大概是梅姑生气了,出门的时候没叫她!”

    原来是这样。

    宋慈音心里有点想明白了,脑子里也渐渐有了整件事的大致轮廓。

    燕儿?真是个聪明丫头,有这么个好使的脑袋,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吃里扒外的勾当。

    可是

    “梅姑有身孕这件事,除了你们,还有人知道吗?”

    白先生摇了摇头,看向鹤儿,鹤儿仔细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不对。

    “白先生,你是不是给梅玉芬开过安胎药之类的?”

    白跃彬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这便对了。

    说来真是巧了。

    卢南琛扇她巴掌的那天,力气过大,脸上红肿一片。她没敢直接回去,只蹲在后巷的门槛处,吹冷风,曾亲眼瞧着燕儿拿着几味药材,问过路过的走方大夫。

    那时没多心,只当她细心又好学。原来是为了这么一手。

    “药有问题?”

    “没问题,人有问题!”

    “咚咚”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众人回头,却见是先前跟在钟菁身边的助理。

    眉眼有点眼熟,宋慈音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你们谁是宋慈音?外头有人找!”

    “找我的?”她有点意外,连着白跃彬都觉有点不可思议。

    “我跟你一起!”

    宋慈音摇了摇头,拒绝了,“你留在这里。这里并不安全!如果一刻钟我还没回来,便告诉外面那警察!”

    白跃彬懂,鹤儿在一旁也懵懵懂懂。

    外面的天少有的冷,只一出门外,便觉空气凝固了般。

    她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外边,穿过院子,到了那院外,入眼皆是黑,独稍远处有车等在那里,她本能地往那个方向走,不过才走出一两步,身后便有人喊她。

    “是宋慈音宋小姐吗?”

    身上汗毛倏地立起,她吞了吞口水,犹豫了几秒,才轻声应了。

    “您这边走,我家主子在前面等着您!”

    来人规矩地退到一旁,天实在太黑了,她瞧不清来人的面庞,只觉这人一直在盯着她。

    “劳驾,敢问您家主子是?”

    “您去了便知!”语气照常。

    宋慈音却不敢往前走了,回头望了一眼那车,还停在原地,她心里微微定了定,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

    那人察觉了,连忙几步堵住她的后路:“宋小姐,天黑,您往这边走!”

    她没动,思忖了片刻,笑道,“是谁这么大费周章要见我,还这么神秘,不会是卢五爷吧?”

    “哪个卢五爷?”来人自知失言,恼恨地咬紧了牙根,“您这边走!”

    不是他。

    宋慈音到此刻如果还没反应过来,那便是蠢笨如斯。

    “好。”

    说罢,猛地回头,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那人吃痛,身手却好,迅速抓住她的衣领。

    速度太猛,宋慈音感觉脖子都快被勒断,当下也不含糊,一个翻身,一脚踹过去。

    “有两下啊,有意思,我喜欢!”

    她确实会两下拳脚功夫,不过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小的时候顺便用来爬墙,上树!

    “你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那人不说话,只出手更加狠绝,最后更是一脚踹上她肩头,给她踹到地上。

    “来人啊!!!”

    她就不信了,谁这么胆大,医院门口劫人!

    “臭丫头!”

    那人发了狠,三两步上前,狠狠给了她两个耳刮子,打的她耳朵嗡鸣,眼冒金星。

    随后卡着她脖子,拖着她往黑漆漆的巷子深处走。

    刚走两步,又有三两个人过来。

    “大哥,医院里有条子,看的紧!”

    “不急,这不是抓着一个嘛!贱女人,性子怪烈!带走!”

    宋慈音脑袋上挨了一砖头,意识瞬间模糊了。

    临晕过去之前,她想起前几日在报纸上看到沪上一则新闻,说是这沪上富商黄文强,被人绑了,赎金五十万,整个沪上警察局都出动了,但依旧是找不到人。

    连这样一号人物都能被绑,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

    与其说是那一砖头的劲过去了,还不如说是被冻醒的。

    她没敢睁眼,因为有人在她身上隔着衣物摩挲,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人掌心的温度。

    “真漂亮!啧啧,可惜了,不让动!这,不让动,亲一下总是可以的吧!小美人儿,别动!”

    宋慈音屏住呼吸没敢动弹,只待那人把嘴送上来,她便要一口咬掉!

    只是预想中的情景没发生,因为那人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

    她猛地睁眼,朝那人狠狠啐了一口。

    “臭丫头!”

    那人抹了一把脸,满眼戾气,单手薅过她的头发,贴着地面拖行了两米,随后才跟丢垃圾一般将她摔到一旁,一边开始解腰带,一边发狠,“我这便要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他口中的厉害,宋慈音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人雇你?我出双倍!”

    大都做这行当的人,都是为了钱,也有少数或者偶然间为了义。只不过他们口中的义,实不是宋慈音这等人能理解的:什么样的义,能叫人以性命相搏!

    “晚了!妹妹!”

    说话间,腰带已解,那人蹲下身,将腰带握在手里拍了拍她的脸蛋,“哥哥我今天不要钱!”

    “但凡你今天没把我弄死,我往日一定会找你报仇!”

    说这话时,有一股冰凉自脚底升起,她明白的很,无人能来救她,便是白先生见自己久出不回,报了警,但是北平这么大,何人绑的她,绑到了哪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那人有片刻的愣怔,她趁热打铁,“你也是出来讨生活的,也不想每次都要弄到你死我活吧!反正跟谁交易不是交易,为何不能听听我的条件?”

    “小丫头嘴皮子倒是挺溜,阿豪,你不是被说动了吧?”

    屋里另一角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宋慈音趴在地上,费力地抬头,也没看到人在哪里。

    “杰哥,怎么可能?我就是想看看,她能给多少!”

    “我说了,对方给多少,我给双倍!”

    “那若对方给了一万呢?”

    宋慈音心里一抖,“那我便给两万!”

    “你可真敢说啊!”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那叫杰哥的人,瘦瘦高高,皮肤白到发光,只是好像身体不好,只前后说了这么两句话,他便轻轻咳了起来。

    他搬了条长凳子过来,一撩长袍坐下,正跟她对面。

    “你这话若是跟先前的那两个人说,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给你放了,可惜了!晚了!”

    先前的两个人?什么意思?

    这里总共有多少人?

    杰哥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对着阿豪一挑眉,“叫她看看,是谁绑的她!”

    阿豪上前,拖着她手上的绳子将她又往前拖了两米,她这才看清,刚刚屋里看不清的角落里还绑着两个人,嘴巴里塞着脏布,分毫动弹不得!

    “杰哥,这丫头到底是得罪谁了?”

    阿豪搓了搓手,神色有点迫不及待,杰哥瞥了一眼他,带着几分警告。

    “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回头别跟这丫头一样,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罢看到阿豪手上的腰带,他颇有一番嫌弃,“快快束好!这丫头不是你能动的!要是别人,玩玩就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事!”

    “杰哥,这丫头”

    “说了,不要打听!你只需记着,这项差事做得好,你便能拿很多钱,到时什么姑娘你找不到!”

    “杰哥说的是!”

    “你们不是孙良的人?”

    宋慈音侧着身,仰起头看着那叫杰哥的人,脚踝和手腕处被绑的失去知觉。

    “你猜。”

    杰哥唇角弯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随即颜色一冷,“去把她嘴巴封起来!吵!”

    阿豪应了,又跟拖牲畜一般给她拖回原处,随手团了一坨布塞进她嘴巴。

    霉味裹着烂脚丫子味直冲脑门,她俯地干呕了好久。

    眼下这局势虽对她不利,但是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要命在,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心底有了这层想法后,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只眯眼悄悄大量这一处屋子,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一个二层的小仓库,上下都堆满了麻包。

    她身后靠着的便是一堆,她悄悄摸过,应该是粮食之类的东西。

    除了麻包,一楼离她不远处的拐角应该还有一个木桌子,几条板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整个屋里静的怕人,谁都没有睡。

    只可惜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彼时的宋慈音刚有点睡意,一惊,冷汗已沿着后背慢慢渗出来。

    不管是何人来,只能是针对她的,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她马上睁眼盯着来人,是个很面生的半大小子,只他一副恭敬的样子,对着那杰哥耳语了一番,还未说完,便见他起身往外走,步伐很匆忙。

    待到门边,忽地顿了脚步,转过身,冷笑起来,“阿豪,这个丫头是你的了!好好玩!”

    闻言,大门关上。

    阿豪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有点脑袋发懵,桌上有罐酒,他抓起“咕咚咕咚”吞了几大口。才重新松了腰带朝宋慈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