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圆对明月置之不理,却是给身边两个小丫头起了名字。

    ‘苦夏、忍冬,你们先叫这两个名字吧,日后,我若是没把你们身契买过来,你们再依新主家的意思改名字。’

    ……

    除夕宫宴当天,许圆独身一人,带上苦夏、忍冬,坐在公主府的马车上慢慢驶向皇宫。

    她其实应该带个年纪大些的侍女或者嬷嬷,临出发前,明月也求着,要跟她一块进宫被她拒绝了。

    她甚至想不明白,明月怎么还会贴上来,一副求她原谅的模样。

    进了皇宫,在被宫女引着到她的位置后,许圆才发现她的位置还挺靠前。

    毕竟是皇帝册封的公主,再加上是镇北王遗女,皇帝为彰显仁德,特意对她多给了些优待。

    到了开宴的时间,皇帝姗姗来迟,只不过,让许圆没想到的是,太子比皇帝来的还迟。

    她被困在公主府五年,对这个朝代几乎没什么了解,只是听声音感觉当今陛下年纪不大,太子也是十几岁少年人身量。

    思及此,她开始思考,怎么吸引皇帝的注意,还没等她想出办法,倒是坐在上首的皇帝先开口问她了。

    “安国公主今年独自赴宴,瞧着也很有精神,身体可是大好了?”

    她装作懵懂坐着不动,直到身后的太监示意她回话,她才走到中间,抬头眼神无辜的望向上首。

    皇帝确实如她所想,年纪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容貌算得上俊朗。

    “安国公主,不可直视圣颜。”皇帝身边的太监提醒她。

    “无妨,安国公主年纪小,不必苛责。

    况且,是朕的不是,倒忘了公主……”

    ‘姨娘今天没让喝药,就不想睡觉了。’

    许圆抢在皇帝说完话之前,让他听见自己的心声。

    之后,坐在上首的皇帝声音一滞,不可置信的问道:“公主府哪请的神医?竟将安国公主的哑疾治好了。”

    “何时治好了,父皇莫不是从哪打听了虚假消息吧?”说话的人语气倨傲,声线却有几分耳熟。

    许圆仗着年纪小,光明正大的朝声音来源看去,这一下着实把她惊到——坐在皇帝下方的当朝太子,赫然就是她前几日在街上,救下她的小公子。

    她那时见那少年穿着富贵、气质非凡,便猜到她出身不凡,没想到竟不凡到这个地步。

    压下心里的震惊,许圆接着对皇帝“私下连麦”。

    ‘没有治好啊,阿圆还是不能说话,而且阿圆没有哑疾,都是姨娘给阿圆喝药之后,阿圆才不能说话的。’

    镇北王的姨娘谋害安国公主,这也算是一个劲爆的消息,但宴上众人,仿佛没听见一样,对此毫无反应,神情都未发生变幻。

    皇帝沉着脸,连太子的不敬都没追究,低声询问身边的李德:“你可听到,安国公主刚刚说了什么?”

    不管李德多么震惊,他们陛下竟然会为难一个不能说话的小姑娘,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陛下恕罪,公主身有哑疾,恐不能回答陛下的问话。”

    盯着近侍看了好一会儿,皇帝继续问道:“你什么都没听到?”

    哪怕不是冲着他发作,但在皇帝满是压迫感的视线下,李德还是在冬日里冒起了虚汗,“奴才什么都没听到。”

    “去把安国公主带过来。”皇帝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吩咐人带许圆上去,准备一探究竟。

    这也正和了许圆的意,她刻意忽视太子的视线,一步步走到皇帝御案前。

    到了皇帝跟前后,许圆不伦不类的跪下,心里持续开麦,‘阿圆给陛下请安。’

    “你当真什么都没听到?”

    许圆明知皇帝问的是李德,却在心里回到他,‘陛下听到了什么啊?阿圆怎么也什么都没听到?’

    “陛下,可是有什么异样?”李德回话慢许圆一拍,他开口时,皇帝的目光已经黏在许圆身上,满是探究的打量她。

    许圆毫不避讳他的打量,眼神还忍不住落到御案的糕点上。

    ‘阿圆好饿,好想吃。’

    慢慢顺着她的视线,皇帝把桌上的一碟糕点端下来,试探的问道:“想吃?”

    许圆惊喜的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而后重重的点头,心里不住的回应,‘想吃,阿圆想吃。’

    皇帝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然后把糕点递到她面前,“想吃就吃吧!”

    ‘耶,陛下真好,希望陛下一直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为什么?”或许是听到的话过于震惊,皇帝瞬间脱口,都忘了遮掩。

    ‘嗯?什么为什么啊?’

    对上许圆单纯的目光,脱口的诘问又被皇帝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揉了揉小孩的头,小姑娘没带什么发饰,软乎乎的头发揉起来手感还挺好,皇帝心情不错的说道:“没什么,吃吧。

    饿的这么厉害,进宫前没垫些东西吗?”

    毕竟谁赴宫宴也不是为了吃饱来的,进宫前都会在府里吃些糕点、饭食。

    ‘姨娘不给阿圆吃东西。’

    许圆知道他能听见自己心里想的东西,但她还是停下吃东西,焦急的在四周找寻,像是因为无法回答而变得急切。

    ‘没有纸笔吗?阿圆会写字的。’

    “去把朕……”

    皇帝刚想满足她,让人去御书房拿些纸笔来,话还没说完,许圆却直挺挺的往下倒,她自己调整了一下方向,便径直往皇帝腿边倒下,被皇帝一把接起。

    “来人,快护驾。”

    因为许圆是吃了皇帝御案上的糕点才出事,众人就误以为是冲着皇帝来的,连忙叫御林军护驾。

    还是抱着她皇帝反应过来,“先传太医。”

    许圆再度悠悠转醒的时候,除夕宫宴已经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她躺在皇帝寝宫的偏殿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那道声音听着有些苍老,她猜猜应该是替她看病的太医。

    许圆知道太医会把出什么样的脉象——“启禀陛下,安国公主脉象虚浮,臣看着不像是一时之症,倒像是常年累计下来,中毒日久。”

    毕竟,她亲自配的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房间外,皇帝接着询问:“到底有多久?”

    “看着该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皇帝气笑了,“安国公主如今才几岁,照你的话说,她是不是自出生起就开始吃毒了?

    公主府到底是怎么照顾安国公主的,竟把公主照顾成这样?”

    许圆满意的听到皇帝震怒的声音,她作为皇帝亲自树立的、厚待功臣的一面旗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如此磋磨。

    哪怕是为了皇帝的脸面,他也不可能轻易将这件事揭过去。

    而被掌管公主府的刘姨娘,她的所有权势都来源于她的年幼,和事情没搬到明面上前,皇帝的不作为。简单来说,她根本禁不起皇帝的调查。

    还没等皇帝下令彻查公主府,又有一道许圆熟悉的声线响起,“父皇这话问的,当初不是父皇下令,要镇北王的侍妾照顾安国公主吗?

    妾室照顾嫡女,安国公主没出事才奇怪吧。”

    “此事与太子无关,太子还是先回宫去。”

    “怎么与孤无关,孤前些时间才和安国公主说好,开春与她一道踏青呢!”

    牛啊,皇帝面前还敢自称孤,这也忒狂妄了,他就不怕这个太子干到头?

    偷听的许圆没忍住在心里吐槽,她不怕被皇帝听见,毕竟当初要的是金手指,而不是催命符。

    她能让人听到她指定的心声,而不是让人可以随意倾听她的内心,如果是后者,她还不如直接自裁。

    然而与她所想的不一样的是,皇帝并未因太子不合规的自称生气。

    反倒是太子,态度颇有些颐指气使:“父皇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弥补此事吧。

    毕竟镇北王为定国战死,王妃拼死为镇北王生下的嫡女,却在父皇赐下的公主府,被毒害长达五年之久,父皇若是还不闻不问,孤怕边境将士都会替镇北王感到寒心!”

    许圆忍不住感慨,好勇一太子。

    “朕没有对安国公主不闻不问。”

    “嗤!”许圆听见一道嗤笑声,“好歹孤与公主有故,先进去看看她的情况,不打扰父皇了。”

    话音刚落,许圆便听到有脚步声,她连忙闭眼装睡。

    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床边停下,过了一会,响起少年与方才不同、带着笑意的声音:“醒了就别装。”

    许圆以为是在诈她,依旧装睡,太子只好无奈的继续说:“没诈你,你装的又不像。”

    她这才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也是不同于面对皇帝的单纯无辜。

    太子适时把手伸过去,许圆却不肯继续在他手心写字,毕竟在皇宫里,还能少的了纸笔。

    眼神间,太子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却不乐意去找纸笔来了,“写在纸上,可不止孤一人可以看到,你和孤之间的那些小秘密,想让别人都瞧见不成?”

    许圆的眼睛都瞪圆了,也顾不上纸笔,激动的在他手心写下,‘没有秘密。’

    “你确定?”他开始报药材的名字,全是那天许圆让他抓的药,她也没想到,这人能全部记下。

    报了大半后,他接着说:“孤只向太医问了这些药材的用处,其他的还没问,不过光是这些,就有泰半有毒。

    小公主不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抓这些有毒的药材?又为什么,那日春和堂的大夫,替小公主把脉,没把出中毒的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