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在食堂用饭,我也不执着地要去和凌驰同坐,免得他看到我倒胃口。

    凌驰打了饭菜还在寻位置,而我已经找好。

    只是我刚落座,连江夜端着碗在我左侧坐下,另一道黑影更是急冲冲地抱着碗,飞奔过来抢我右侧的座位。

    这动静比流星锤还咋呼。

    其实我有那么一点想邀请凌驰过来坐,只不过他瞥了一眼我这边,转身就向着靠门的位置去了。

    “师姐,你真当马啦?”吴嘴大兴冲冲地追问,“只可惜我很少出山做任务,没这机会去驯马,不然我也能凑个热闹了。”

    你根本不想要千里马,你只是想看热闹!

    摆起一副讳莫如深的脸,我故弄玄虚地吊胃口,连江夜只是连连发笑,而吴嘴大好奇地抓心挠肺。

    用饭的时候我还与连江夜讨论了一下赚外快的事情,我可还记得我欠了八千两黄金呢。

    连江夜也不问我怎么欠下的钱,说是以后帮我留心,若是官府有行动,或者师门任务,会先推我去。

    有未来掌门这句担保,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欠着钱,我哪好意思再去采风馆呀。

    又过几日。

    春末夏初的时节,还挺好睡的,一觉醒来出门,外面雨幕连天。我竟是睡到了午饭的时辰,我看着弟子们撑伞跑去食堂。

    不愧是门派小信鸽,吴嘴大跑来,我正好洗漱完毕。

    “师姐,下雨啦!”

    “呃,师姐看到了,你来送伞?”

    “不是呀,你不是想和小师弟搞好关系吗?”

    “有何妙计?”

    当即来了兴致,我凑过去和吴嘴大眉来眼去的,他指着自己立在门外的油纸伞。

    “早上还不曾下雨,现在雨大了,小师弟去了山脚驯马。”

    “懂了!”

    立刻跑去杂物房拿出草编的蓑衣斗笠,跟过来的吴嘴大看到我全副武装,脸抽抽了两下。

    “何必这样麻烦,带一把伞去接不就好了。”

    “我觉得小师弟不想和我共打一把伞,可能会宁愿淋雨回来。”

    “好像也对哦。”

    “所以要分开。”

    “可是师姐,你带两把伞下去也是一样,何必还穿蓑衣,像个山野樵夫……”

    “又不是去选美,这样我下山更快。”

    “哦,祝师姐顺利。”

    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拿了两把伞,为了不耽误时辰,我用上了轻功,朝着陡峭难行的捷径小道溜了下去。

    好在不是什么倾盆暴雨,不然送伞也没什么用。

    群山笼在斜雨中,偶有飞鸟钻入林间避雨,山谷里清冷冷的。

    远远地,我就瞧见了雨雾中策马飞驰的少年,一袭绿衫融入这景色中,犹如吹入我心口的清新春意。

    其实没有师父吩咐,我也不会讨厌他太久的。

    再说,他有些时候有些角度,真的挺像大师姐。

    我等在了马厩处,刚招手,对方看也不看,只是用刷子给白马清扫了下,收拾了草料,这就拴马关门。

    “小师弟!”

    这一出声,居然把他吓到了,少年肩头一缩,定眼瞧来。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整张脸,我晃了晃脑袋。

    “你该不会没认出师姐来吧?”

    开始还以为他是故意视而不见,不想搭理我。现在看,倒像是根本没察觉是我,一惊一乍的。

    “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师姐心系小师弟,来给你送伞,莫要淋坏了师父的宝贝疙瘩。”

    “……你阴阳怪气个什么。”

    “我真的关心你。”

    边说边将其中一把伞双手奉上,我展现出憨态可掬地笑。

    臭着一张脸的凌驰不气地抓过伞,巧合的是,这伞是把坏的。一打开,伞面有好几个大窟窿,伞下的人怕不是就地冲凉。

    凌驰默默地看向我,仿佛被戏弄那样绷紧了面色。我也是一愣,生怕他觉得我是闲得慌,专程来耍他。

    “师姐在杂房拿的伞,没注意坏的,看看这把!”

    拿过另一把伞撑开,好在这一把健健康康。心下松懈,我笑着将两人的伞换过来。

    “小师弟用这把,师姐拿烂的。”

    摩挲着伞柄,少年的眸光在阴沉沉的天色中显得薄凉,更难掩那一丝闪过的猜疑。

    “你既穿了蓑衣,何必多拿两把伞。”

    “你撑一把,我撑一把呀。我穿蓑衣,是想下山快一些,不然打着伞使轻功,那可慢多了。”

    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可再次出声,态度柔了些。

    “这么说,你是急着给我送伞?”

    “当然,来得慢了,我怕你冒雨回去。”更怕雨停了,我这雪中送炭的机会错失了!

    “走吧。”

    再不多问,凌驰低声一说,便迈步走入风雨中。

    虽然我这把伞是坏了,但我还是多此一举地撑着,走在凌驰的身旁。

    重要的是个氛围。

    山中烟雨薄雾,与凌驰并肩而行,恍惚想起了往事。

    小时候在深山里迷失过,是与大师姐去挖春笋,结果我追着野猫跑远了。

    那日,门派上下都出来寻我。

    掉入捕兽陷阱里的我崴了脚,愣是爬不上去,就那样看着洞口从早到晚,直到师父严厉焦急的面庞出现。

    那晚,我是师父背回去的,大师姐还给我做了宵夜。

    想到这,我勾起笑,想与小师弟聊聊天。转眸看去,猝不及防与少年的目光相撞,他唇角的笑意僵住,随即不自在地移开。

    我好奇,“小师弟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我是想起往事了,你也是?”

    “没。”

    “难不成是我这样子滑稽了?”

    “知道就好。”

    “能逗你笑,扮丑又何妨,你师姐我还能耍杂技说书呢。”

    “……”

    凌驰敛了笑意,快步走去了前面,不与我并肩了。

    回了师门,弟子们都用完了饭,不过吴嘴大早就让大厨给我与小师弟留了热饭。

    这次如愿以偿和凌驰坐在了一桌用饭,我将自己这一大碗推到中间。

    “这么多红烧肉,我可吃不下,帮师姐分担一些?”

    根据我前些日子的观察,凌驰还是很爱吃肉的,这点男弟子都差不多。

    “你不用让我。”

    “用的用的。”

    “……”

    将肉拨过去一半,没想到凌驰礼尚往来了,将还未动筷的炒鸡蛋与青菜分了一些来。

    我:“哈哈哈哈。”

    凌驰:“笑什么。”

    “大师姐以前也这样与我分过菜。”

    “不准叫我大师姐了!”

    “没有,我就是感叹。”笑着安抚,我温和说道:“大师姐是大师姐,小师弟是小师弟。”

    凌驰没有反驳了,端起碗筷扒饭,我也不甘落后,两个人偶尔视线碰撞,接着又飞快埋头吃。

    差不多一同放碗,我刚叹口气拍肚皮,凌驰已经起身,将我俩的碗一起拣了送去厨房。

    等到他回来时,我开了口。

    “小师弟,本来师父就让我下午带你,不如这样。以后咱俩下午驯马?你刚把白马驯服,是多要练练。”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同意,若是不想,早就发话了。

    “对了,你的马取名了吗?”

    “惊风。”

    “这名儿不错嘛,和我的追燕不相上下。”

    “明明惊风更霸气。”

    “是是是,明天一起骑马呀。”

    他默认了!

    有一种即将事成的激动之情,我跑去找吴嘴大,狠狠夸他,送伞相当成功!

    同样替我感到高兴,好似自己做了大好事的吴嘴大热情道:

    “恭喜师姐,说不定以后你和小师弟还能同骑一匹马,同喝一瓢水!同睡一个被窝了!”

    “……”

    哪里不对。

    可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虽然顺序有些奇怪,但我最先和凌驰做的事,的确是睡同一被窝!

    绝对不能让吴嘴大知道!

    我让亢奋的吴嘴大冷静点,“嘴大你想多了,我和小师弟是纯纯的同门姐弟情谊。”

    “我也没见你对我这样殷勤啊!”

    “你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吗?”

    “……”

    “不和你瞎扯了,师姐要去准备下,明天和小师弟一块驯马。”

    “瞧你高兴的,不知道的,就以为你喜欢小师弟呢。”

    “去去去。”

    从吴嘴大这里离开,刚回到自己房门前,就看到了要敲门的连江夜。

    “三师兄?”

    “小莲,大买卖!”三师兄颇为高昂地扬起声调。

    我眼睛一亮,“何事?”

    “马上就收拾动身,康王妃回乡探亲,王妃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就怕路遇埋伏。官府谨慎起见,让我们的门派出一人,你负责这一道的护卫。”

    “我只用负责这一块地皮,不用全程护卫?”

    “不用,王妃身侧还有随身侍卫、暗卫,自己也是高手。”

    “多少钱呀?”

    “一千两白银。”

    “我干!我马上收拾!多谢三师兄!”

    揣了门派的信物,还有官府的信,我就拿起剑,轻装出门。当我骑着追燕,冒雨前行时,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算了,不重要,赚钱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