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就闭上了嘴。

    阴路已开,我在车顶,定罗盘也未曾掉下,车内是断然不可能出问题的……

    有问题的,也只有可能是刚才那老太太。

    思绪清楚的那瞬间,身后的凉意似乎近了许多。

    耳根子后头都像有人吹气一样。

    麻麻痒痒,还有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惊惧。

    我完全是硬着头皮撑下来的。

    好在多过几分钟之后,那感觉就消失不见了。我才彻底松了一大口气。夜路不搭话,走道莫回头,也是一种小禁忌。并不只是在阴路上要注意的,而是随时都得小心。

    没有听到脚步声靠近,又觉得耳后被吹气,多半就是招上了鬼祟。

    人身上有三盏灯,头顶长明左右阳灯,能护身护法。

    若是回头,鬼祟就能吹灭阳灯,那样就会被鬼上身了。

    从葬茔街出来,约莫花了半个小时出城,却果然朝着我们沥口村的方向走去。

    最后车停在了距离村子还有六里地的山垭口。

    山垭口左右都夹着山,前后则是一条公路,我从车顶上爬下来,取下来顶在头上的定罗盘,活动活动筋骨。

    徐文申车停在后头,下来就打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右侧的小路就就匆匆地来了几个人。

    当前带路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戴都不像是农村妇女,她身后跟着的则是几个村民。

    徐文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事主的老婆,就是那女人,叫郭彩丽,你爸说你看事送丧没问题,文申叔之后的就不能插手,得全看你应付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殡仪馆老板娘一直就没下过车,驾驶座车门紧闭。

    那郭彩丽走至我们跟前,满脸紧张地和徐文申打了个招呼,却有几分犹疑地看向我。

    “徐先生,这位是?”

    “这是要送丧的罗看事,罗家祖业就是端香碗的看事儿先生,强过十里八乡的白事儿先生。”徐文申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郭彩丽眼中的犹疑消散了些许,冲着我点点头,也恭敬了不少。

    “那我家男人就麻烦罗看事了,就是我之前请了村里头的八仙,晚上来抬我男人回去,他们都不出来,说什么出丧才用八仙,我只能找了几个村民。”紧跟着,郭彩丽神色又担忧起来,不安地询问我。

    我清了清嗓子,点头说让她别担心,抬事主回家,用不着八仙,棺材不会闹祟。

    郭彩丽神色才好看了不少。

    徐文申拉开后备箱的门,那几个村民吭哧吭哧地去抬棺材。

    棺材落地之后,这殡仪馆的老板娘转头就开车走了。

    村路狭窄,这垭口便是村头,徐文申的车也就停在这里,我们跟着郭彩丽进了山崖口村。

    一路上,我简单了解了一下事主的名讳,生平,主要是问清楚了出丧表需要的一应信息。

    更主要的是问事主有没有儿子女儿,最后得到郭彩丽的回答有女儿,没儿子。

    我一直追问,确定女儿孝顺,也在家里头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凶尸不要紧,规规矩矩送,闹祟了镇就可以。

    破忌讳的事情我不想犯,我一直觉得我爸除了被人整,也有破忌讳的报应在其中。

    差不多了解完所有信息,我又叮嘱郭彩丽等会儿叫她女儿出来,我教着叠浮屠塔。

    刚说完没两分钟,就到了郭彩丽家里。

    贴了瓷砖的院墙,大铁门,院子里头除了左右两排屋子,后排还是个三层小楼。

    中间则是一个大院子。

    在农村里头,这么大的房子可要花不少钱修。

    进了院子,那几个村民就要将棺材放在地上,我赶紧阻拦,让郭彩丽找三条长凳子出来。

    棺不能随意落地,接了地气,棺中人就会想入土,却肯定不能入在这家宅里。

    必须用长凳架起棺材,等到明日出丧,抬棺落地至墓穴处。

    那几个村民顿时不敢松手,郭彩丽也找来了三条长凳,我估算了距离,在院子中间将长凳摆好。

    村民们这才在我的指挥下,将棺材放上去。

    我左右顺着棺材走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又从青麻布包之中取出来了一枚铜钱,放在了棺盖顶端,然后才说可以让村民走了。

    不过我也叮嘱他们,进屋之前要跨火盆,驱散阴晦。

    他们连连冲我点头道谢。

    临出门的时候,郭彩丽也给每个人封了红包。

    然后她才将女儿带出来。

    事主名为唐国栋,他女儿还不过十五岁,叫唐小玲,是个小丫头,怯生生地看着我,还有几分惧怕。

    我教她叠了浮屠塔,又让她将浮屠塔亲手挂在了院子门头。

    才告诉郭彩丽,今晚上什么都不用再准备了,一切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会告诉她怎么做。

    郭彩丽便给我和徐文申各自安排了房间,又说她酬金已经备好,等明天她男人入土为安就给我们钱。

    徐文申倒是表现得淡定,我心里头就有小九九,我本以为她会说先给个一半定金什么的,不过好事多磨。

    我也很谨慎,尽量不出纰漏。

    郭彩丽分别将我和徐文申送进了房间,我先进屋,临头徐文申还冲我点点头,明显眼中很赞许,我心里头高兴。

    总算我没给我爸丢人!

    躺上床之后,我告诉自己得快点儿睡觉,明天有的忙活,却一直都很清醒,怎么都不困。

    最后只能回忆我爸教我的一些看事儿忌讳,以及要领,还从青麻布包里头摸出来了半部残书翻阅。

    这半部残书,名为《罗氏堪舆》,其实就是罗家看事儿传承下来的精髓。

    照罗家祖上的说法,罗家本身是堪舆之术,因为家中出了两子争夺,最后分家,一家得了阴宅葬法,一家得了阳宅相法,一直传承下来,都是半部残书了。

    只不过其中早被我爸摸索透了,又因为这上头的都是古言,很晦涩难读。

    所以我更多的都是听我爸的讲解和传授,用这半部残书来印证参考。

    果然,人就会犯困,我读了没两页,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却睡得不怎么安稳。

    还做了个梦。

    最开始是觉得,身子下头有什么东西硌着不舒服,我本能地去摸索。

    结果却摸到一只血淋淋的手。

    还看到了那被缝好了脖子的唐国栋趴在我枕头边,那只血手就是他的。

    他还死死地捏住我的腰,说他腰疼,疼得死都不安宁!

    他让我必须给他解决了,不然的话,他就绝不入土!死都不瞑目!

    我是生生被吓醒的。

    睁开眼睛,却发现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