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轻飘飘的步伐来得猝不及防,坐落于海边的哈金斯王国褪去了纯白的披风。鸟儿再度归巢,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它们在海另一边看到的别样风景。

    近期不知因为什么,陆续有不少王室或贵族来到奥克莱德庄园。卡萨脸上堆满了笑,却将他们招呼进了会议室,然后整整一天都不见踪影。

    琳娜看着庄园里的侍女护卫们,他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奇怪,看上去像是之前总是发生的情况。

    经过再三思考衡量,她最终没有向侍女打听任何。

    这两个女孩的嘴过碎,有的时候吵得她很烦。

    没过多久,琳娜期待的那人便出现在了庄园中。

    奥卡姆永远是那样的亮眼,即便周围皆是同等身份的贵族人士,他也依旧闪耀、引人注目。

    琳娜一眼就看到了他,视线难得为专门停留。他们隔着大半个花园,眼神却被某样无法描述的东西吸引,碰撞在一起。

    但也仅此一眼,琳娜就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奥卡姆。她身后站着阿诺德却并没有那么淡定,很显然这名的执事也看到了那个不应出现在这儿的人。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几乎遮挡了琳娜的一切阳光,阴影将她全部笼罩。他向来阴霾密布的眼里,此刻正波涛汹涌。

    初春的微暖,好像并没办法感染到这个男人。

    阿诺德对奥卡姆似乎有着天生的敌意,尤其是这其中还夹带了他的小姐。

    察觉到身旁人的细微情绪,琳娜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头,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骤然停顿。

    不能总是对小狗施加安慰,否则它们会无法无天。琳娜心想道。

    男人还在期待着琳娜的触碰,看到她收回了手后,难□□露出一丝失落。

    “打起精神来执事先生,庄园里来了新的人。”

    琳娜说完便迈入长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没有空来专门陪这条小狗玩。

    她提着裙角走得飞快,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寻找奥卡姆这件事上,就连阿诺德什么时候被护卫拦下琳娜都无暇顾及。

    透不进阳光的城堡依然是无比的阴森,沿着楼梯一层一层盘旋而上,琳娜还未走上城堡的最顶层,便在台阶缝隙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装饰古老严肃的会议室里,奥卡姆无比随意地靠坐着,十分认真地向着前方某个方向看去。琳娜放低步伐又朝上走了几步,终于分辨出那个模糊不清又慷慨激昂的声音,正来自父亲卡萨。

    依稀听到了“演讲”、“平民窟”等自然,但琳娜还是无法将这些联系在一块。

    她还在思考,视线无意识地四下游转,却在那道缝隙里对上了来自上方那个贵族男人地眼神。

    奥卡姆发现了她,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琳娜稍感到了丝意外,然后快速对着他狡黠一笑,提起裙角转身跑下楼梯。快节奏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想,隐约还能组成一段欢快旋律。

    琳娜没有任何偷窥者被发现时的心虚。

    她一边跑一边想,自己与奥卡姆或许真的是不同风格的同类人呢,都那么得——不正常。

    靠在楼梯旁,琳娜在等到奥卡姆的到来。她很清楚,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一定会牵引着那个男人来找自己。

    关于巫师们想要了解的真相,还有基茨雪山失踪事件的真相,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太多的迷雾。她必须想尽办法去接近,才有可能收获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琳娜就这么等待着,终于顶层的神秘会议结束,那些人如同潮流一般从楼道上宣泄而下,接着一道阴影来到她的身旁。

    意料之中,是奥卡姆。

    并且他说:“等了我很久吗?”

    琳娜笑着接话:“还可以,能够接受。”

    两个人的对话听上去无比自然,殊不知是同类人的一场暗中博弈。

    他们随着人潮一齐向外走去,聊的话题也极为正常。琳娜有意无意地提到在雪山上的那一天,吉姆·赫利克的相关事情。

    奥卡姆:“我担心你比较在意这件事,所以一直没有提起。你……还好吗?”

    琳娜笑了笑:“我当然很好,被赫利克先生指责的又不是我。”

    她语气轻飘飘,神情动作皆是如此,似乎真的如所说那般不在意。

    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不远处的阴影中,阿诺德站立在那。他被护卫拦下反抗无果,但又放心不下琳娜,便想方设法地从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路溜了进来。

    阿诺德从琳娜下楼便一直待在那里,她在等待,他便陪着一同等待。谁知,他看到自己的小姐满面笑容地迎来了奥卡姆——他的天敌,同时还听见了他们谈论吉姆·赫利克的那番话。

    琳娜说她不在意,反正被指责的又不是她。

    可阿诺德无比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她是如何忍耐着那一股愤恨,让自己去狠狠惩罚那个肥胖男人的。

    她明明在意得很,为什么要这样和奥卡姆说?

    阿诺德搞不懂自己的小姐,却又因为她正与奥卡姆亲密无间地在庄园内随意行走而嫉妒无比。

    对她的一腔热爱又抑制了他冲上前去,将他们打断、狠狠质问她的想法。

    树干上暴出的嫩绿新叶似乎也受到了阿诺德阴郁的感染,它迅速凋零,生命逝去的同时,飘飘然落下,躺倒在他脚旁。

    终于,在各方面的挣扎以后,阿诺德转过身,毅然决然地向着庄园外走去。刚才那片枯叶被他碾过,沿着纹路瞬间破裂。

    毫不犹豫地离开,导致阿诺德并没有看到琳娜偏过头,看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狡黠一笑。

    他又不是宠物狗,危机感才能促进驯化。琳娜心想。

    会议结束后,奥克莱德庄园忽然显得有些冷清。琳娜站在萨罗扬河畔,隔着栏杆看着被夕阳映照的火红水面。

    这个时间,夕阳应该已经悬挂在海平面上,并且一点一点等待着沉入。

    真可惜,现在她站的这个位置并没有办法直接欣赏到海面。

    琳娜在河边站了会,转过身去,刚好看见不知从哪儿回来的阿诺德。

    “不生气了吗?”她极其自然地问道,甚至还对他笑了下。

    阿诺德不语,在琳娜走过时习惯性低头行礼。

    琳娜摘下手套,扫了眼手指上的略微复杂的饰品,补充说道:“刚才奥卡姆少爷的护卫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阿诺德,你看到是谁造成的了吗?”

    琳娜的语气依旧轻飘飘的,被一旁萨罗扬河那汹涌无比的波涛渲染,更像是一次信心十足的猜测。

    她没有等到猜测结果,而是直接朝着沉寂又无聊的城堡走去。

    这个明明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依赖的地方。

    -

    没过几天,琳娜偷偷去了一次平民区,她听腻了贵族的恶心嘴脸,想去听听关于基茨雪山事件的不同声音。

    尽管白天萨罗扬大桥属于开放状态,可自己的身份与模样太容易暴露,并不利于计划实行,琳娜就将目光投向了那条深埋于地下的暗桥。

    黑玫瑰之夜大批涌到庄园门口的难民就是借助于此,在那之后这条暗桥被王室护卫队彻底封闭,但——永远不能小瞧社会最底层的那群人,毕竟他们为了生存能够做出任何突破极限的事情。

    比如现在,琳娜站在了一条全新的暗桥入口。

    随身携带执事也不利于行动,所以今天她是独身前来。

    这条暗桥刚被开发不久,通道里满是污秽的软泥,以及独属于河底的腐臭。也正因如此,偷偷来去的平民数量几乎减少了一半。

    琳娜毫不犹豫地踏入暗桥,长靴迈入软泥,她的裙边也沾到了许多脏污,并且还被污泥的强大吸附力阻碍。

    她弯下腰,极其果断地将累赘的裙摆撕开扔在一边,没有因为漂亮或是昂贵皱一下眉头。

    越往深处去,污泥的臭味便愈加浓烈。琳娜的力气不算大,逐渐地行走得有些困难。就在挣扎着好不容易看到出口的光亮,脚下踢到某个硬物,她趔趄好几下后终于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径直摔入烂泥。

    一道沾满了幽贵清冷体香的身影,从不知什么方向一步跨上前,阻止了琳娜摔倒的动作,顺带还将她横抱起来。

    动作流畅且熟练,看上去对方经常这么做。琳娜顺势搂住那个人的脖颈,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出暗桥。

    恶臭被阳光驱散,她终于重新站在了地面之上。感受着温暖光亮,琳娜睁开眼。她有些不适应地抬手遮挡一下,之后随着视线的凝聚,看清横抱着自己的人的面貌。

    棕色卷发,高挺的鼻梁,以及锋利的剑眉。

    居然是奥卡姆。

    堂堂一名贵族少爷,居然会深入暗桥,粘了满满一身污泥?如果去萨罗扬河的对岸说,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他始终与琳娜对视着,片刻后他缓缓将琳娜放下,可她却没有收回搂住他脖颈的手臂。

    奥卡姆:“巧合吗琳娜小姐,居然可以在那种地方看到你。”

    琳娜对他笑了笑:“是啊,如果能在舞会上被你抱着,就更好了。”

    男人深沉见不到底的视线再度擦过她的面孔:“会的,而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