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娜的态度再明显不过,没再继续理睬阿诺德,她迈步就要往城堡的方向走。

    也许是余光瞥见,或者是身后紧跟而来的急促脚步声,琳娜恰巧抬起手,躲过了阿诺德跟上来的拉拽。

    他抓了个空,神态略有狼狈。

    琳娜仅仅垂下眼,冰凉的视线里,阿诺德带着诧异与担心的脸庞略有些可怜。

    像极了马上要被主人丢弃的狗啊。

    琳娜心想,同时还整理了下松垮的手套。

    少女单手缠绕着飘带,神态优雅。虽然视线低垂,可仪态依旧高昂向上。被冷淡的月光晕染着,她的眼神略微透显出一丝怜悯来。

    只是现在这丝怜悯的目标,绝非她眼中的阿诺德。

    随意地施舍了他一个眼神,琳娜收回视线,继续准备往回走。她没有半点停顿,毅然且决绝。

    琳娜的态度,敲响了阿诺德心里的警钟。

    十分明确地告诉他一件事。

    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他丢弃,寻找下一个听话、并且不会怀疑她的执事。

    “不是的……”这点认知,瞬间让阿诺德紧绷起来。他迈步追上她,并且尽可能地去解释。“琳娜小姐,这仅仅是我的猜想,我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琳娜不为所动,甚至十分熟练地单手将绸带打了个漂亮的结。连视线都没有偏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阿诺德的话。

    阿诺德侧着身子跟在她身边,脚下难免会产生磕绊。他趔趄又狼狈,手上的动作却怎么也不愿放弃挽留琳娜。

    “小姐!”

    他不要被她丢掉。

    这个念头逐渐在阿诺德内心生根、发芽,最后成长的树荫遮挡了一切其他光芒。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琳娜的衣袖。突如其来的拉扯,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少女驻足又侧目,冷酷冰凉的视线,让阿诺德不寒而栗。

    他立刻松开手,好像自己会弄脏她洁白无瑕的衣服。

    琳娜的态度依旧冷漠:“还有什么事?”往常她总是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可是现在没有。

    阿诺德想再度开口,可喉咙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些许嘶哑。

    他是如此的紧张,以至于琳娜的内心被欢欣与满足充斥。

    谁能拒绝一条已经快要被成功驯服,并且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狗呢?

    反正她不能。

    琳娜尽可能地将眼底的狡黠遮掩,只露出该有的肃然。她想,必须借着这次机会给阿诺德一个教训,深刻地烙印在记忆里、心脏处。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假装下达最后的通牒,琳娜的语气陌生又疏远,她对着阿诺德莞尔一笑,与应对其他男人时一模一样。

    她作势要转身,决绝地离开,想要看看执事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阿诺德眼看她转过身,焦急的情绪一拥而上。他下意识且冲动地跨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琳娜的手腕,力道极其之大,强行让她转身面对自己。双手覆盖着她白皙的肩头,阿诺德径直将琳娜困在臂弯之中。

    突如其来的大力,使得琳娜有些意外,在男人的禁锢下,她才稍稍站稳,手掌顺着刚才的动作,紧贴着他硬实的胸膛。

    晃荡终于稳定下来,琳娜视野中看到的,却是阿诺德屈膝跪于地面的模样。

    他似乎完全将自己该有的尊严抛下,不顾一切只为了恳求。

    琳娜眼底的饶有兴致愈加浓郁,她开始逐渐不掩藏那些异样的情绪。

    阿诺德抬手,满带不确定地颤抖着,犹豫了很久,终于试探性地触碰到她。

    “小姐,求您……别赶我走。”他呢喃低语,握紧的手一点点地收紧。尽管阿诺德在琳娜面前是如此卑微低贱,可他敢主动握紧她的手,用那难以想象的大力。

    仿佛在内心深处,她才是他的所有物。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您别赶我走。”

    阿诺德捏着她的手掌,缓缓地想要贴近。

    琳娜及时抽过手,在男人错愕抬头的那一刻,她将冰凉的手掌贴上他的面颊。

    依照此刻阿诺德下跪的姿势,她刚刚好能卡住他的下颌。

    男人除了看着自己,别无选择。

    琳娜嫣红的唇角一勾:“阿诺德,我只教你一遍。”她食指动了动,几乎就要抵上他的眼角。“跟我说,对不起,琳娜小姐。”

    晚风在这一刻沉默,只有少女轻灵且空洞的声音,在花园里不断徘徊。

    对于阿诺德来说,琳娜一定就是那浸泡满诱惑的毒药,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不受控制。

    “对不起,琳娜小姐。”他跪着,仰头看着她说道。

    接着,阿诺德看到少女的笑容加深,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后转身离开,还留下了一句话。

    “下不为例,自己去禁闭室吧。”

    -

    夜深人静,奥克莱德的城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琳娜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视线扫过正打着盹的护卫与侍女,轻手轻脚地从他们身旁穿过,迈入漆黑的走廊。

    没有阿诺德的守护,琳娜果然会轻松不少。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复杂的长廊,绕着圈圈的楼梯,最后停在一扇陈旧的木门前。

    这儿是城堡某一处的地下室,四周围都蔓延着一股阴森,霉味十足。

    琳娜取出一串钥匙,极其熟练地取出一把,将这扇笨重的木门打开。

    宽大的地下室里站着一个女人,她黑袍加身,听到动静后警惕地转过头,掌心握着一块缀满了巫术纹路的石头,准备随时攻击。

    看到是琳娜后,女人这才放下右手,平复了下情绪。

    女人开门见山:“现在都在传有人杀了西奥多家的少爷,是你动的手?”

    琳娜走上前,并没有立刻开口,手稍稍拢了拢烛火,挡住了猛烈的凉风。

    见她如此,女人干脆换了个问题:“算了,那些消息呢?既然丹尼死了,你都……打听到了吧?”

    琳娜还是老样子,在烛火稳定后才抬眼:“放轻松,玛格丽特,你现在就像只待宰的羊羔。”

    玛格丽特没有退让:“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们全都会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端起烛台,琳娜举着灯火凑到女人面前:“当然,我从来不做无胜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