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的意外死亡,无疑是阴云密布的舞会上最大的一个冲击事件。

    西奥多夫人在看到儿子胸口的血肉模糊后,随机昏过去,侍女们废了好大一番劲才将她接住。西奥多老爷的注意终于不再被女人与花草吸引,当意识到独子的逝去后,这位高贵的中年男人抑制不住地跪倒在地,目光茫然,充斥着不敢相信。

    “丹尼……我的宝贝……丹尼!!”

    与之一道哭喊的,还有被抱在怀里的图尔斯家双生子。

    西奥多老爷满目憎恨,视线锁定在无辜的孩子们身上。

    那些贴在他们身上,名为“不详”的标签,或许再也无法撕下。

    琳娜没有继续在这混乱的地方待下去,她转身,跟着父母一道匆匆离去。

    耳旁,两大贵族家族终于打破了表面的那层虚假和平,开始了强烈的争执。夹杂在其中的,似乎还有人惊叹地说了句。

    “天呐,你们看丹尼少爷的胸口。”

    琳娜脚步一顿,她稍稍偏过头,顺着说话者的指引看去。

    悄无声息的丹尼,血肉模糊的胸口,依稀可以看到被遮挡的诡异图案。

    “那是……我没有看错吧……”

    “黑玫瑰!是巫师的标志!丹尼是被巫师杀掉的!”

    ……

    琳娜没再管身后的混乱,因为她的母亲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正冷眼催促着。

    西莲亚:“真是肮脏的地方,再待下去我感觉浑身都要臭死了。”

    琳娜转过身,看见立在马车旁的阿诺德。执事手捧着蕾丝披肩,十分自觉地走上前,温柔地将它围上了琳娜的肩头。

    温暖覆盖而来,清新的栀子香扑鼻而来。琳娜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的执事,可男人在接触到目光后,只是轻轻瞥过眼。

    看起来,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条小狗可真蠢,为什么还没有学会隐藏情绪呢?

    琳娜眨了下眼,没有继续将情绪浪费在阿诺德身上。

    马车行驶在铺满破碎灯光的莱克莉娜大街上,犹如踩着两大家族被毁掉的和睦。

    下车后,西莲亚立刻将身上的一切昂贵饰品取下,满是嫌弃地将它们随手扔在脚下。而卡萨则半点视线都没有分给妻子,急匆匆地朝着书房走去。

    另外的两大贵族已经宣告关系破裂,作为奥克莱德家主,他势必要借此机会将利益最大化。

    父母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后方的琳娜,她提着繁复的蓬松裙摆,有些费劲地弯腰从车厢里走出。

    阿诺德伸出手,及时地扶住了没有站稳的她。

    琳娜勾起嘴角,莞尔一笑:“谢谢你,阿诺德。”

    执事没有松开握紧她的手,可却将视线瞥向另一边。今天的阿诺德,似乎总是在回避与琳娜视线的接触。

    琳娜视线稍有黯淡,但脚步不带一丝停顿,她仍旧无比优雅地迈下台阶。在夜晚的瑟瑟寒风里,她的美犹如昂贵的碧蓝宝石,令人挪不开眼。

    伊蒂跑来,正准备询问她是否需要准备洗澡水,却看到琳娜随意挥了下手。

    “暂时不了,我想去花园里走走。”

    琳娜冷漠地拒绝了他人的陪同,唯独选择了一声不吭的阿诺德。

    侍女与护卫面面相觑,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低贱的平民能够获得小姐如此的偏爱。

    夜晚,海风如约来到奥克莱德庄园,琳娜借着城堡的余光,穿梭在鹤望兰的一个个花丛中。

    她走得有些快,蕾丝披肩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了白皙柔嫩的肩膀。

    终于,在走到一个被花丛团团围簇的空间,琳娜停下脚步。她回头,看见身披月光的阿诺德,停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琳娜:“你想说什么?阿诺德。”

    月光的银白洒落在男人冷峻的面上,能够与城堡内壁画相媲美的面貌,此刻幽冷无比。眸瞳被渲染成灰白,那其中满是不确定。

    琳娜视线锁定着自己的执事,看着他逐渐冷静、坚定。

    阿诺德抬眼,视线紧锁于她:“小姐,是你做的吧。”

    他开门见山,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琳娜视线流转一圈,轻启薄唇:“什么?”

    阿诺德不为所动:“丹尼少爷。”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光是接触到少女逐渐寒凉的眼神,就瞬间噤声。

    冰凉的海风不停地从他们身旁走过,银白月光缓缓被云层遮挡,只留下些许黯淡,笼罩着这片永无安宁的王国。

    琳娜就这么注视阿诺德,犹如时间停止了一般,远处混杂着平民区的喧闹,还有贵族的哀嚎。这一切的一切,纷纷在她漂亮的眸瞳里流转。

    她很平静,嘴角甚至连勾起的弧度也没有:“你认为是我做的?”

    轻灵动听的声音,又像是魅魔的低吟,恰到好处地牵动了阿诺德的心弦。

    看不出她的情绪,男人开始不说话。

    对琳娜的这一声疑问,似乎是阿诺德在她面前最后的胆大。

    对他而言,她是整场舞会上唯一的焦点。阿诺德眼睁睁地看着琳娜在丹尼的邀请下,消失在大厅的边角。她再次现身时是独身一人,那枚他的眼中钉便不知所踪。

    而后,丹尼的下场,就是阿诺德看到的那样。所以当尸体暴露的那一刻,他脑海里便出现了如此大胆的猜测。

    猜疑就像是不断扩散的毒药,还没回到庄园,就已经占据了阿诺德的内心。

    他也在犹豫,可琳娜的询问成为了某种催化剂,怂恿着阿诺德问出了那个问题。

    可现在琳娜的平静,反倒让阿诺德不平静。

    少女眨了几下眼,终于:“为什么你会这么怀疑我,阿诺德。”

    不是问话,仅仅是诉说。

    阿诺德如鲠在喉,想要解释,自己只是猜想,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可琳娜冷漠地转身:“连你也要怀疑我,看来是我信任错了人。”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便要走,语气极为冷漠,头也不回,完全不像曾经那个,会在所有人对阿诺德冷嘲热讽时,关心他的小姐。

    阿诺德瞬间慌了神,他下意识要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可掌心还未触及,琳娜便抽回手。

    手套的蕾丝布料中,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

    琳娜冷声:“我不需要怀疑我的执事。”

    说完,她收回手,悄无声息地拉起手套,遮盖住皮肤上那一块还未来得及散去的图纹。

    绽放了一半的黑玫瑰,在她手腕的纹路上悄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