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之下,几位皇子并排立于高台之下的空地上,再往两侧是一众功勋子弟,一一接过身边侍卫呈上的弓。

    许是因着被太多双眼睛注视着,戚瑶接过那把一石重的弓时,只觉比平日要沉上些许。

    身边其余几位皇子与那些个栋梁才俊已经陆续张了弓,戚瑶落在弦上持箭的指节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迟迟未动。

    空中日头越发热了,她额上细密的汗珠滑至纤长的眼睫,蜇了眼角。

    见状,席间众人渐渐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有人小声同身边人道:“太子殿下身形如此单薄,能拉得开这弓么?”

    “太子殿下似乎气色不佳,莫不是被暑气侵了体?”

    “想来几位殿下中要属二殿下最厉害,可惜……”那人同身边人说着,止住话语,缓缓摇了摇头。

    自然,这些声音戚瑶是听不清楚的。

    她身体状况确实不好,却不是因着天热的关系,而是偏巧不巧将好赶上天癸水至。

    努力忽略小腹处的绞痛,戚瑶也明白自己不能拖太久。她深深沉了一口气,缓缓拉开手中的弓,瞄准百尺外的箭靶。

    心绪逐渐静了下来,她全神贯注于手中弓箭,正欲松指,变故却在此时陡生。

    戚瑶正凝神盯着靶心,远处忽然有守福的惊呼声响起,“殿下小心!”

    与此同时,戚瑶能够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寒风袭来。

    身体先脑子一步作出反应,她保持着拉弓的姿势迅速朝身后转去,便看到方才递给她弓箭的宫人持着短刀朝自己袭来。

    戚瑶从未经历如此惊魂动魄的险况,几乎怔在了原地,只能看着那把在日光下淬着寒光的匕首越逼越近,在她骤缩的瞳孔中被越放越大。

    大抵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求生依旧是人的第一本能。

    戚瑶也不例外。

    那个伪装成侍卫的刺朝自己袭来时,她扣着弓弦的指尖已经松开,锋利的箭矢瞬间便飞了出去,噗滋一声顷刻没入皮肉之中,破出一道血花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面上被溅上温热的鲜血时,戚瑶依旧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至坐席上有妃子捂着眼睛发出尖叫,守福口中焦急地喊着一声声殿下过来搀扶她时,戚瑶的神智才渐渐回笼,顿时脱力一般瘫软了身子。

    看着那个中箭失去意识,满身是血被守卫拖下去的刺,她心底有什么固立多年的信念在一点点崩塌。

    ……她杀人了。

    这个事实于半道穿书、手上从未沾过鲜血的戚瑶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然而乱作一片的围场容不得她过多思考,那个刺没有得手,很快有更多潜伏其中的敌人自场边、席间、甚至是高台下出现。

    耳边是更为嘈杂的惊叫——

    “殿下!”

    “有、有刺……”

    “陛下小心!速速护驾!”

    过分突然的情况如一场溺人梦魇,哪怕在脱离危险整整几个时辰之后,戚瑶依旧是一副面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模样,失常的情绪连守福看了都觉得担忧不已。

    “殿下,那贼人已经被抓起来了,行宫附近也布了层层重兵,殿下不必担心。”说着,守福招呼着众宫女布了菜,心疼道:“殿下多少吃些,身体要紧。”

    戚瑶无意识地看着一道道被端上漆桌的菜,目光茫然落在那碗鸡枞粥上。明明是清清淡淡的颜色,她却如魔怔一般,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刺中箭时鲜血迸出的画面来。

    一阵反胃感顿时涌了上来,戚瑶面色越发苍白,她紧紧捂住嘴巴艰难地道:“……撤下去。”

    守福劝了一道无果,只得暂时依言将晚膳撤了下去。

    “殿下可要休息一会儿?说不准睡上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戚瑶失神地点了点头,几乎是寻找救命稻草一般朝床榻边去。

    守福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替戚瑶将床上的帐幔放下,贴心道:“殿下先好生歇息,奴才到外头守着。”

    他说完,正要离开,却被戚瑶紧紧抓住了袖子。

    戚瑶面上的汗将发丝都浸湿了,她嗫嚅着唇,用饱含脆弱几近崩溃的眼神看着守福,半晌才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开口道:“守福,我能……信任你吗?”

    守福不明所以,但还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奴才自然是与殿下一条心的。”

    捏在守福袖上的手指更用力了些,原本淡粉的指尖都变成了惨白,戚瑶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我想去看看那个人。”

    守福惊大了嘴巴,“那个妄图对殿下行刺的贼人?”

    戚瑶点头。

    “……好吧,奴才听殿下的。”

    守福是个人缘极好的,很容易便替她弄了一身宫女的衣裳来。

    “殿下,奴才方才去打听,说是都关押在行宫西边的偏殿里,可……”守福顿了顿,皱着眉头道:“殿下真要过去吗?”

    守福自入宫以来便安分守己,从未做过如此冒险的事,心里多少是有几分慌张的。不过忐忑之余,他更担心的是戚瑶的状态。

    倘若殿下见着了那刺更难受怎么办?

    却见戚瑶点了点头,“嗯,我过去一趟。你留在这守着……多谢你,守福。”

    半炷香后。

    戚瑶按照守福所言,来到御宿院西侧偏殿。

    她原以为会有重兵把守,然而出乎意料,附近居然没有一个羽林卫的影子。缓缓擦黑的天幕之下,只零零落落守了几个带刀侍卫。

    戚瑶心下颇有狐疑,观察了半晌,到底是大着胆子朝偏殿靠近。

    事情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她居然十分轻易便避开了那几双眼睛,行至视野死角处的窗边。

    戚瑶的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她正要在窗上戳个洞朝殿内探看,脖颈边却倏然爬上一股森然寒意。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悦耳的嗓音落入戚瑶耳中,她却只觉浑身发寒,心也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沉默半晌,她才平缓下来呼吸,朝贴在自己颈上那把匕首的主人看去。

    果然是守卫。

    两道目光相触,殷怀玦也在此时看清了面前宫女的面容。

    只能说是清秀的相貌,倒是那双透着坚定的眼睛干净清澈,无一丝杂质,叫人见之沉湎。

    饶是自诩见多了世间百态的殷怀玦,此时也有片刻的惊讶。

    不过他很快便凛下了眼眸,“还不走?”

    他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友善,却也算不得过分凶狠,可眼前小宫女那双好看的眼睛缓缓漫上一层水汽,须臾便有晶莹泪珠滚落下来。

    殷怀玦微微一顿,随即皱起眉来,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忽听身前人哽咽道:“我能不能进去里面看看?只是看看,求你……”

    里面关着在的可都是今日俘获的刺。

    一个普通宫女能问出这句话来实属失宜,除非她背后有什么人。

    殷怀玦眉头蹙得更深,他微微俯下身,眯起狭长凤眼审视那张沾了泪水的面容,“谁派你来的?”

    说话间,嵌着琥珀色宝石的匕首又重新落在她颈侧。

    见戚瑶只是紧抿着唇强忍泪水不说话,殷怀玦心底浮起几丝躁意来,他冷笑道:“你家主子派你过来只为看几具尸体?真是大费周章。”

    戚瑶听不懂他话中之意,甚至未听仔细他究竟说了什么,她所有神思都被集中在某个字眼上,“尸体”二字如魔音一般不断盘旋回响在耳边,迫得她紧紧抱住脑袋,失声痛哭。

    仅是片刻的工夫,戚瑶的面色已经惨白如纸,神情崩溃。

    死了……她真的杀人了。

    巨大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戚瑶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眼泪如断线珍珠滴滴掉落下来。

    近一年来的所有委屈、不满、以及疲倦一齐涌了上来,犹如山一般压得戚瑶喘不过气来。

    戚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被迫接受他人的命运,为什么她要被迫承担这么多原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她可以忘记穿书前安逸的物质生活,可以忍受锤炼直至用瘦弱的身子拉开原不该由女子来拉的弓,她甚至可以逼迫着自己改变固守了将近二十年的认知,在这个封建王朝如履薄冰的活……

    但她接受不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死在自己手上。

    想要逃离的念头从未如此刻一般强烈,戚瑶迫切地想要获得拯救,想要从这痛苦的情绪中解脱出去。

    ……哪怕是选择最极端的方式。

    因此在殷怀玦靠近她的那一刻,戚瑶突然停止了哭泣,抬头定定望着他。半晌,毫无预兆地抓起他的手,将那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朝自己脖颈间的命脉处带。

    眼前宫女的动作太过突然,殷怀玦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若不是他及时止住了力,戚瑶脖子上恐怕就不只是破皮这么简单了。

    “你疯了?”他眉头锁得十分紧,如是道。

    刃尖就堪堪抵在戚瑶皮肤上,那处已经渗出滴滴血珠来,越发显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如玉透明。

    这点痛感还不足以将戚瑶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拽离出来,她似是呢喃一般开口道:“……你杀了我吧。”

    殷怀玦眉心一跳。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行事怪异,毫无由头求死的人。

    是怕他?

    不……她那双眼睛里的恐慌明显不足以到那种地步。

    正想着,殷怀玦掌间的匕首微微一动,他垂眼一看,眼前的宫女紧紧闭上了眼,竟是自己往前一点点靠来。

    刃尖压在皮肤上,血珠渗出速度快了许多,殷怀玦迅速打落对方抓着他手臂的指节,将匕首抽了回来。

    他目光自雪白得有些晃眼地细颈上移开,寒声道:“我没有随便夺人性命的癖好。”

    闻言,戚瑶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尽是茫然。

    居然连求死都这么难。

    情绪渐渐从冲动中平复下来,戚瑶却并不觉得轻松。因为她越是平静,脑袋越是清醒,便也越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

    大抵最叫人痛苦的不是望不见头的努力,而是在明知无法同外力对抗的情况下,还不得不接受现实继续捱着,连止步的资格都没有。

    戚瑶自认不是个悲观的人,脑中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些念头来,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鼻酸。

    许是先前她忍的她厉害,现下眼泪是怎么止也止不住,掉得她自己都觉得心烦。

    立在一旁的殷怀玦就更烦躁了。

    他最烦的就是女儿家哭哭啼啼,偏生戚瑶又哭了起来。

    戚瑶犹自难过,哪里知道自己身边那人的眉头越蹙越深,最后更是用一副狠不能将人打晕扔出去的嫌弃眼神看着她。

    而事实上,殷怀玦也确实这么做了。

    戚瑶只觉得自己后颈上一痛,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一阵模糊的对话——

    “少主,人都换走了,送去陆大夫那儿……”

    “嗯。”那道悦耳的嗓音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却是半分不留情道:“扔到旁边的林子里。”

    戚瑶隐约知晓那句话同她有关,只是下一瞬眼皮一闭,即刻消散了意识。

    绵长如年的梦境之中,鸟鸣声清脆,清晨的露水自嫩绿叶尖滴落至戚瑶的面颊上,泛起丝丝凉意。

    戚瑶缓缓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守福,以及头顶熟悉的帐幔。

    守福正用着了温水的帕子细心替她擦拭脸颊额头,见她醒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殿下醒了。”

    戚瑶愣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发现方才的一切都是梦,而现在的她,已经身处梦境三年之后。

    已是弘贞三十年了。

    见自家主子怔神的样子,守福不免担忧道:“殿下又被魇着了?”

    戚瑶点了点头,“无事。”

    话虽如此,可她依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这也不怪戚瑶,毕竟那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又对她影响颇大,哪怕只是这么回忆起来,也耗费她不少精力。

    戚瑶甚至半天想不起来昨夜她睡前发生了什么,直到守福低低的惊呼声响起:“呀!这挨千刀的蚊子,怎么把殿下咬成这样……”

    蚊子?

    哦,是了,她昨夜去了景阳宫来着。

    想起这一茬事来,戚瑶的理智便彻底回笼了。

    她自床上起了身,“几个包而已,不要紧,你先去备早膳吧。”

    守福神色复杂的瞧着戚瑶细白脖颈上那些刺目异常的红点,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将心底的疑惑说出口。

    怪了,这殿里哪来这么多蚊子?

    约莫半炷香后。

    戚瑶咬了一口枣泥卷,忽然想起昨夜被抢走的钟粹宫牌子来。

    嘴巴里的点心顿时不香了,她顿了顿,面上维持着如常的神色,状似无意提起一般,“守福,咱们钟粹宫里最近一切都好吧?”

    守福有些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睛回道:“好,都好啊。”

    戚瑶又问:“那其他宫呢,最近可有什么趣闻?”

    “趣闻……”守福呆呆的重复了几遍,俨然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戚瑶无奈叹了口气,索性把话说的直接些,“宫中有没有什么八卦?”

    “哦,八卦呀。”守福拧着眉头想了片刻,眼睛忽然一亮,“殿下,这个还真有!是景阳宫那头的。”

    戚瑶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面上却装作好奇的样子,“真的?说来听听。”

    守福先是扫了一眼殿中各处,随后才靠近戚瑶,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奴才听说景阳宫闹鬼了!”

    戚瑶松了一口气,有些好笑道:“这不是早便有的传闻吗?”

    “殿下说的对,景阳宫闹鬼一事是早就有了。不过这消息可新鲜着呢,听说昨夜闹得厉害,有人亲耳听见阵阵哭声……嘶,真叫人害怕。”

    守福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冷颤。

    戚瑶却是皱了下眉,“你是说,昨夜?”

    “是啊是啊,奴才早上才一醒,便听他们传得沸沸扬扬了。”

    昨夜戚瑶回到钟粹宫时夜已深了,宫人起得早,向来这个传闻出现的时间也不过在她离开景阳宫一两个时辰后而已。

    且昨夜羽林卫搜查一事显然比闹鬼要重要得多,却半点风声未传出来。

    ……如此巧合。

    宫里大多数人对景阳宫闹鬼大约是有七八分信的,想来以后敢朝景阳宫附近跑的人会越来越少。

    羽林卫素来奉皇帝命令办事,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戚和?

    可他已是九五之尊,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或许……是想掩饰什么?

    无论如何,景阳宫一定藏了什么秘密。

    “殿下,殿下?”守福略带愧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奴才再不同殿下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害得殿下都吃不好饭了。”

    戚瑶回过神来,“哪有吃不好。”

    她舀了一勺南瓜粥,笑着道:“再有景阳宫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好奇。”

    说罢,暂且将心底疑惑搁置一旁。

    等之后有机会,再过去探探便是。

    如此平平淡淡过了几日,宫人私底下对景阳宫闹鬼一事的议论热情减了许多,戚瑶倒是还记挂着她那夜透过门缝所见的蹊跷,可惜实在太忙,迟迟抽不出身来。

    再过半月便是皇帝戚和的生辰,戚瑶一下子被安排了许多事,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譬如此时,她就被困在一堆贡品礼物之中,眼都快看花了。

    大安地域辽阔,前些年戚和的执政手段又颇有成效,因此周边一众小国皆是恭恭敬敬的态度。既是大安天子生辰,礼物必是少不了的。

    按理说,这些贡品之类的东西确是有人专门负责,再怎么也落不到戚瑶头上来。然而也不知道戚和心里如何想的,前几日居然在文华殿对她道:“待各国使团过来,该由你迎接,须先有些了解……嗯,再过两日应当便有进贡的了,你来负责吧,不必同朕请示。”

    戚瑶是敢怨不敢言,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殿下,各宫的娘娘都有了。”一旁登记的官员道。

    “那便好,皇祖母与晞宁郡主的先留下吧,我亲自去送。”总算是将礼收完,也挪出一部分来分配完了,戚瑶长长松了一口气,忽然瞥到案上一个刻有兽形面纹的玉韘。

    脑海中回忆起戚愈那双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戚瑶顿了顿,半晌道:“顺便把这个给二皇弟送过去吧。”

    身边的人愣了一下,提醒道:“二殿下也已有了。”

    “我知道。”戚瑶将那玉韘放到太监呈来的锦盒中,“你只登记便是。”

    总归戚和允她全权负责,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是,殿下。”

    记录的官员面上恭敬应下,心底却不由得狐疑起来。

    太子和二皇子关系几时这么好了?还是说,太子知晓自己平庸,也担忧不过是因着玉妃被废才不得陛下喜爱的二皇子对他产生威胁,由此赠一玉韘当作警告?

    嗯,似乎后者更说得通。

    戚瑶可不知道身边的官员是怎么分析她随意的一个举止的,忙完了事情,便直奔慈庆宫去。

    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措辞,在心底反复练习几遍,自信能够云淡风轻地应对殷怀玥。

    然而她枪都磨好了,万万没想到敌人没来。赶到慈庆宫时,竟未见着殷怀玥。

    “皇祖母,孙儿给您送礼物来了。”戚瑶将手里的锦盒献宝一般递了上去,寒暄几句,忍不住问道:“祖母,今日怀玥没来么?”

    “阿玥身子有些不适,在西殿歇着呢。”

    戚瑶愣了愣,她一直对殷怀玥有女主的滤镜,都快忘了对方是个活生生会生病的人了。

    “那我待会儿便去看……”

    “她”字未出口,戚瑶又顿了声音。她突然想起来,殷怀玥似乎已经有些喜欢她,若是自己再示好,和殷怀玥岂不是要缠缠绵绵顺着剧情走了?

    戚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又听皇祖母笑道:“去什么?”

    戚瑶打了个马虎,忙摇头,“没什么。”

    雍容和蔼的太后依旧只是笑,“要看便是看,祖母年纪大了,耳朵倒还勉强能用。”

    闻言,戚瑶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来。

    怪她将话都说了出来,这么多宫人也听见了,想反悔也反悔不得。再者,要是她真不去看殷怀玥,被嘴碎的随便传上一传,殷怀玥觉得感情受伤了怎么办。

    如此一想,戚瑶下定了决心。去就去吧,她把东西送了就走。

    慈庆宫西殿。

    “太子殿下,请。”

    由宫女引着进了前厅,殷怀玥已经坐在里面等候了。

    见她进来,起身行礼道:“殿下万福。”

    戚瑶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声音似乎不如往日精神,看清面色时更是惊讶出声:“你脸色怎的如此苍白?快坐下,不必拘礼了。”

    眼前人面色的确十分虚弱,只不过五官极美,因此哪怕在病中也不显过分憔悴,反而有几分脆弱的美感。若是换了他人,大抵就要觉得吓人了。

    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的念头,戚瑶醒了醒神,关心道:“是哪里不舒服?可请太医看过了?”

    强压下心中厌恶,殷怀玦淡淡一笑道:“看过了,肚腹有些痛,吃些药便好。”

    肚腹?

    戚瑶忽然想起什么来,又看看殷怀玥苍白的脸色,越发肯定心底冒出的猜测,露出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爱表情来。

    她唤来一个宫女,“去给郡主熬些红糖姜水。”

    吩咐罢,才叫守福拿出锦盒来。

    “北姜进贡了些东西,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先挑了盒胭脂过来,若是不喜欢,再选上其他的便是。”

    “殿下亲自挑选,怀玥岂有不喜欢的道理。”殷怀玦虽是如此说着,眸底寒意却是愈来愈冷。

    呵,赠他胭脂……当真是有一手极会气人的功夫。

    戚瑶无端感觉脊背一凉,抬眼撞上殷怀玥的浅淡笑意,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发明显。

    她突然觉得也说的差不多了,忙起身道:“那我便先走了,你记得喝药,好生歇息。”

    话落,脚下生风一般离了前厅。

    望着那道背影消失,殷怀玦才卸下了虚伪笑脸,肩处的伤口叫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身边伺候的绿云面露担忧,“主子,您的伤……”

    “无事。”殷怀玦闭了闭眼淡声道,忽然想起什么来,“方才他让人煮的汤,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绿云的表情登时变得有些奇怪,又透着几分为难。

    见状,殷怀玦皱了皱眉,“说。”

    绿云踌躇片刻,低声道:“大约是……可缓解癸水之痛。”

    “癸水”二字入耳,殷怀玦的面色倏然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