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听了半天,明白目前算是双方各执一词。

    西烛说在小巷子里除了丢失了手机和拎包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而米羿和柏晟铭则认为她因为卷进了某个案子,所以在小巷里受到了伤害,并且流下了一大滩血迹。

    “两位,”李萌疑惑地问道,“你们不能调小巷子的监控吗?通过监控,西烛在小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就一目了然了呀。”

    “很遗憾,”米羿说,“小巷子里监控探头,恰好在那天坏掉了。”

    “坏了?”李萌惊讶道,“这、这坏得也太凑巧吧。”

    “确实有点太凑巧了。”柏晟铭给四个人的茶盏里添上茶水,“暂时也不能排除人为破坏的可能。顾小姐,既然你说小巷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也没有受伤,那么血迹的问题,我们先放一放。我想请问你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威胁过你?”

    西烛没有原身的记忆,也不知道她受没受过谁的威胁,干脆摇头直接否认:“没有。”

    “你确定吗?”

    “当然了,非常确定。”

    柏晟铭点点头,用手机打开网博,推到西烛跟前,“顾小姐,你知道这条网博热搜又是怎么回事?”

    “热搜?”西烛没听懂,双眼疑惑地盯着柏晟铭,“网博?”

    然而李萌的职业敏感性可比西烛高多了,她立刻拿起柏晟铭的手机查看,接着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是一个名为“捕娱扒婆小金莲”营销号发出来的八卦新闻。

    女演员顾西烛疑被公司压迫!神鹿奖红毯前,竟企图跳崖自杀?!

    新闻下配的视频,正是李萌和唐瑞今天早上在麦青山找到顾西烛时的场景——她站在玻璃栈道的石柱上,脚下只有鸡蛋那么大点地方,山风猎猎呼啸,只要重心稍微一歪就会落入万丈深渊,摔成一滩肉泥!

    李萌现在看到这个视频依旧感到眩晕,后背冷汗直冒,要是她和唐瑞晚到一步,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不过,李萌是明眼人,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热搜词条明显是有人恶意买的,并且还在刻意的引导舆论。

    词条下,顾西烛的黑粉纷纷冒头,还有不少营销号、网络大v转发新闻,故意带节奏说这是顾西烛团队安排好的摆拍,假自杀真炒作。

    就这样,原本躲在犄角旮旯里并不引人注目的事情,被热搜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顾西烛太恶心了,竟然拿自杀来摆拍炒作!鄙视!

    没懂,这女的是精分了吗?上午想跳崖,下午神采奕奕地走红毯?

    情绪不稳定就该好好看病!别老想着要红!

    嗐,哪里是什么精分啊,就是想红想疯了呗。你们上网搜一下,能发现她以前的好多黑料,人品低劣得简直难以置信,白瞎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

    “妈的!”李萌骂了一句。

    西烛不认识现代社会的文字,也懒得去看手机上的内容,见李萌生气,便问道:“怎么了?上面说什么了?”

    “你在麦青山上的事情被人拍了视频发出来。”李萌一边翻着手机上的网友评论,一边向西烛解释道,“现在热搜上的舆论倾向是认为这是摆拍的,你想要借自杀炒作营销。”

    西烛一知半解,听不明白这个网博热搜是好是坏,只问道:“那要紧吗?”

    李萌眉头紧锁,但还是轻轻地拍了拍西烛的手背:“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

    西烛点点头,从外卖袋拿起最后一包薯条,蘸着番茄酱,继续吃了起来。

    柏晟铭继续品茗饮茶,可视线却一直在顾西烛和李萌身上来回切换。

    经纪人握着手机,神情凝重,苦思对策。这种愤怒焦虑的状态,是利益相关人的正常反应。

    但反观顾西烛,作为热搜的当事人,面对会给事业造成严重打击的黑热搜,除了咔嚓咔嚓地吃薯条之外,就没有别的反应了?连手机都没有拿起来看一眼,则实属反常了。

    “顾小姐,你能解释一下吗?”柏晟铭问道,“你到麦青山做什么?为什么会有目击者说你企图跳崖?”

    “我没有要跳崖。”

    “那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脚下是万丈深渊,你却要偏要站到护栏的石柱上?”柏晟铭认真地看着西烛,诚恳劝诫道,“顾小姐,如果你真的受到威胁,希望你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护你。”

    “这世界上能威胁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西烛笑道,同样认真地吃着薯条,还顺便嘬两下手指,“我到麦青山去,只是为了在找人。”

    “……找人?!”

    柏晟铭和米羿再次相互对视一眼,这答案着实出乎预料。

    他们曾设想过顾西烛不愿合作的情况,也考虑过她可能用来搪塞的回答,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说!

    找人??

    柏晟铭嘴角抽了抽,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容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

    前面说的“走错路”这种烂借口也就算了,现在又说“找人”,这是在公然蔑视他们的智商吧?他们当成三岁小孩耍吗??

    “站在那么高的玻璃栈道上找人?”柏晟铭失笑,“顾小姐,看着视频,你是面向悬崖的方向?脚下是万丈深渊,这能找到谁?”

    西烛有些轻蔑地瞥了柏晟铭一眼,摊手说:“对你们凡人来说是不行,但我可以。”

    你们凡人???柏晟铭蹙眉,这是什么称谓?

    在察觉顾西烛跟案子有牵连之后,他们也查过这姑娘的资料,漂亮,演技不错,但是黑料众多,从巅峰跌落后就一路糊到十八线……难道说,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脑子有问题?

    李萌尴尬地轻咳一声,“两位,借一步说话。”

    柏晟铭和米羿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也跟着起身,三人一起走到茶室另一端的窗边停下。

    “麦青山的事情,我可以给二位解释。”李萌说。

    “不能当着顾小姐的面说吗?”柏晟铭问。

    李萌叹了口气:“唉,我不想再刺激她。”

    “这话怎么说?”

    “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在网上搜索过顾西烛的名字。”

    “搜过。”柏晟铭说。

    “那你们应该知道,顾西烛从出道起就一直被各种黑料困扰着,但其实那些被包养、倒贴、滥交、人品低劣、耍大牌等等都是谣言,而这些谣言和攻击,最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原来她只是在网上被骂,最近开始有人给她寄些血肉模糊的死猫死狗之类的动物尸体,跑到她家门口放花圈、贴大字报等等,这些事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一时之间会想不开也不足为怪吧。”

    柏晟铭微微蹙起眉头,扭过头又看了顾西烛一眼。女孩坐在沙发上,正透过窗户望着夜色里的繁华都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说,顾西烛在麦青山的时候,”米羿问,“的确是有跳崖自杀的打算了?”

    “她对我们的解释,也说是为了找人。”李萌说,“但我觉得……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脆弱吧。对我来说,她到底是安全的从石柱下来了,这是最重要的。”

    “可是她没钱没手机,又是怎么从酒吧街跑到麦青山去的?”米羿又问,“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可不近。”

    “她是坐出租车去的。”李萌说,“她最近演的角色有了点热度,也许出租车司机认出她了,所以才没收她钱吧。”

    柏晟铭沉思片刻,又问道:“李小姐,既然顾西烛压力很大,那她还有什么其他的反常举动吗?”

    李萌有些语塞:“其、其实我以前没、没有太关注她。虽然我是她的经纪人,但我手下还带着好几个艺人,”她说着愧疚地叹息一声,“从前真的是没有太关注她。”

    柏晟铭挑起眉梢,语调有些冷漠:“既然那些黑料是假的,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替她澄清呢?”

    李萌脸上的愧意更浓了:“顾西烛不是我带着出道的。我是在她已经不红的时候才接手的。那几年她的演艺生涯很不顺,越来越糊,因此公司和我都觉得,黑料虽然恶心人,但不定期的冒出来好歹能给她增加些存在感和话题度,所以就……”

    李萌没把话说完,但柏晟铭和米羿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娱乐圈混,黑红也是红,总好过销声匿迹,查无此人。

    “咦!”米羿忽然惊呼一声,“顾小姐呢?”

    李萌不禁吃了一惊,她说话时是背对顾西烛的,急忙转头去看。果然,沙发上空空荡荡,顾西烛已经不见了人影。

    “西烛?”她转身往门外走,“可能是去洗手间了?我去看看。”

    “不,还是我去吧。”柏晟铭忽然拉住她的胳膊,神情还是那么冷静从容甚至还有几分优雅,“正巧,我也想去趟洗手间。”

    “啊?”李萌瞠目道,“她是去女洗手间,你——”

    但李萌没有反对的机会,因为米羿已经上前一步,满面笑容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李小姐,您是干大事的人,这种跑腿的活,就让小柏去好了。他肾不好,经常要去洗手间。来,坐坐坐,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你呢!”

    李萌盯着米羿,终于明白过来,这俩男人一个笑面虎,一个大尾巴狼,一唱一和,花样也是够多的。

    ……

    西烛一口气吃了三份薯条又喝了可乐和茶水,见那三个人还在窗边叨叨个没完,便起身去洗手间方便一下。

    她站在水池前低头洗手,感叹着凡人居然能把如厕这件事都搞得香喷喷的,不仅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甚至还有淡淡的雪梨檀香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西烛身后响起。

    她轻笑一声,抬起头来,毫不意外的对上洗手镜里倒影出的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柏先生,人间界的男女入厕不是分开的吗?”西烛笑着指了指旁边,“男的应该去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