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大半个京城素裹银装。元宵佳节才过,春节的余味仍在,家家户户门口贴的春联字迹犹新,大红灯笼没来得及摘。正月二十是王学夔的六十大寿,纵使王家已经低调了一整个冬天了,可这样的日子也免不了大肆操办一番。

    “听说了吗?今儿王丞相六十大寿,皇上跟皇后娘娘都会来呢。”寿宴上,枢密院杨泉延举着酒杯,跟同席而坐的礼部尚书林熙斌议论道。

    一旁的漕运大臣罗定邦听了,插话进来,“王丞相不愧明公钜卿啊,连皇上都来为其贺寿,可见声望之高。”

    杨泉延知道罗定邦与王家沾亲带故,知道的内幕或许会更多,于是凑到他跟前,“王家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前些日子不还在舆论的风口?听说还有老百姓夜里悄悄朝王府大门扔臭鸡蛋被抓了呢。”

    “啧啧,你就不懂了吧,王氏世代簪缨,哪有儿那么容易栋折榱崩?区区贩夫皁隶怎么能撼动地位根深蒂固的名门大族?”罗定邦不以为然。

    林熙斌向来清正,不屑与眼前二人多言,只淡淡道,“正所谓,群威群胆。二位大人也需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啊。”

    “林大人言重了。若说百姓似万顷江水,朝臣如一叶扁舟,那抬头一望便是主宰万物的皇天。皇天调动气候,只若它仍愿意庇护舟楫,不化洪雨狂风,水便翻不起波浪。”虽然皇上人还未至,但罗定邦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拍马屁为其预热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一声嘹亮的宣礼,在场男男女女似潮涌般起身相迎又叩拜。

    翁斐被王学夔恭迎去了高堂坐下。王学夔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大驾光临,真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啊。微臣代阖家上下向皇上、皇后表达内心万谢千恩。”

    我命身后的娟欢姑姑呈上贺礼,微笑道,“太后娘娘久病缠身,今日虽不能亲临,却也委托本宫带来了为王丞相精心准备的寿礼。这乃太后娘娘托京城第一妙手绣娘绣制的松鹤延年图,耗时三月之久,华构精美,针技繁复,连本宫都爱不释手,舍不得移开眼。”

    “有劳皇后娘娘了。微臣感谢太后娘娘恩德,还愿太后娘娘凤体回春,早日康复。”

    “今日王府还真是宾盈门,高朋满座啊。”翁斐抑着心里的冷嗤,将大堂扫视了一周,目光落在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身上,微微动容。

    他们有的是王学夔的儿孙,有的则是宾们带来的,此刻或欢迸乱跳,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盯着翁斐看。

    似是不忍在孩子面前打破融洽和乐的场面,翁斐揉了揉大胆朝自己嘟嘴的王家小儿,然后对王学夔道,“朕跟皇后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反正呆在这儿大家时刻留意着朕的脸色,也不得轻松。明日早朝,王相,可不能迟到。”

    皇上起身要走,众人又忙着恭送,再做潮浪状伏地拜别。

    起驾回宫的路上,我坐在翁斐身侧,做涓涓细流,默默陪着他。

    翁斐忽然开口,“你怎么不问朕,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今日,他本想做不速之。

    “臣妾与皇上同衾共枕,贵在知心。只需一个眼神,便知晓皇上心中顾虑。是因为今日在场的稚子太多,所以皇上于心不忍了?”

    翁斐点点头,笑了,握紧我的手,“语行跟王学夔的两个小孙子年纪都差不多,看到他们朕就忍不住想起了咱们的孩子。一切明日再说吧,今天朕对他最后的仁慈,就当作是送他六十岁的寿礼吧。”

    果然第二日,迟迟没有下朝的消息。从晨光喷薄到午后中昃,恭候在宫门外的官员随从和小厮都等得口干舌燥了,也不见自家主子们出来。

    宫门紧闭,金銮殿里发生了什么也透不出来。似蚂蚁趴在热锅上,搅得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

    不久后,消息灵通的坊间茶馆流传起了最新的惊□□闻。

    “听说了吗?宫里出大事儿了!右丞相王学夔就要被革职抄家了!”

    许多文人处士汇聚在一起,趁着喝茶嗑瓜子的间隙,对着时政纵论横议。

    “愿还以为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息事宁人,岂料咱这嬴祯帝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到底咋回事儿?不是说官官相护固若金汤吗?这高楼起得好好的,怎么就塌了?”